大雪留痕

立冬节气,大雪席卷北方多地。好大的一场雪,酣畅淋漓,气贯河山,突破了同期各种气象记录的报道不绝于耳。沉浸在秋意…

立冬节气,大雪席卷北方多地。好大的一场雪,酣畅淋漓,气贯河山,突破了同期各种气象记录的报道不绝于耳。沉浸在秋意中的人们未来得及适应冬季,忽迎大雪,猝不及防,人算不如天算,立冬有雪捧场,应时应景。

雪,是让人兴奋的,尤其是大雪,当白乐天还在唐朝的某个角落烧旺火炉、温起绿蚁酒,小心翼翼地试探好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时候,一千多年后的今日北方大部,一场大雪应着节令,说来就来、毫不迟疑,几乎是以一雪之力果断、迅猛地装扮了一个洁白簇新的世界。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是大雪应有的秉性和能力。

看到眼前突如其来的一个银装素裹皑皑簌玉的世界,任谁也无法阻挡这白色柔媚的诱惑,这晶莹剔透的洁净,这漫天珠玉软絮的玉宇琼境。还有不喜欢么的?绝无可能,不仅爱,一定深爱。任何一个强作欢颜、打扮入时的人间天地在厚厚的白雪面前都现出遮掩不住的污浊肮脏,它们充满瑕疵、到处漏洞、颜色驳杂、气焰汹汹,经不起比衬,也不可能比得过这样浑然天成的一番自然装扮。

唯有,大雪,才能做得到这些,做得那么彻底,把一切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覆盖得没有死角,替换得干干净净,任谁也做不到这样好。只好感动,只好一遍一遍地用苍白的文字去描摹,撒盐可以吧,不,未若柳絮,嗯,还是千树万树梨花,或是胜梅三分白。算了,不要争,还不如张打油的“白狗身上肿”一言蔽之。大雪,就是让世界打肿脸充了回胖子,擦了全身的粉做了一次美颜,而且美得放纵恣肆,美得任性任情,美得不管不顾,美得让你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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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够了,赏遍了,不妨做点与雪有关的俗雅之事。比如,可以在落雪声中,踏雪寻梅、飞鸿印雪、湖心亭看雪,但那只是极少人能抵近的雅兴,且不说所谓雪泥飞鸿恐怕连毛都摸不到,即便学着孟浩然孟夫子踏雪寻梅,随了石公张岱大雪天湖心亭看雪,那也需要有必要的道具的,至少得蹇驴一匹、扁舟一叶。除此之外,最简便风雅之事,便莫过煮雪烹茶了,但似乎也有一些难度,比如,妙玉那坛鬼脸青的花瓮里装的可是藏了五年的蟠香寺的梅花雪,陆放翁当年在福建所好的那一口建溪官茶仰仗的却赖建安当地的雪,要是这个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地方几年不下雪的话,那“香味欲全须小雪”可真就得掰瞎了。好在北方有的是雪,出门扫雪,回来煮水可得。对真文人和假清客来说,扫雪烹茶乃附弄而非敷衍,需要的是仪式感和成就感,他们称雪水为“天泉”,称饮雪水茶为“涤清”,雪水煎茶想必在圈内非常流行,极是浪漫。还是那个等雪温酒的白乐天,他也喜欢雪水茶,“冷吟霜毛句,闲尝雪水茶。城中展眉处,只是有元家”。苏东坡的雪烹贡茶,味道也不同凡响,如《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雪始晴,梦人以雪水烹小团茶,使美人歌以饮。余梦中为作回文诗,觉而记其一句云:乱点余花唾碧衫。意用飞燕唾花故事也。乃续之,为二绝句》,诗曰:酥颜玉盏捧纤纤,乱点余花唾碧衫。歌咽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空花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红焙浅瓯新火活,龙团小研斗晴窗。雪水茶到底什么味道,不知道,李渔在《煮雪》中述,“天性自寒难得热,本来无染莫教煎”都是扯淡,倒是“比初虽减三分白,过后应输一味鲜”才是真话,他们煮雪烹茶喝的不是茶而是一种心情,一种雪天的行为艺术,拍成片子都是古装版的李子柒。

 

 

干净的雪祸祸够了,干点正事,接下来开始扫雪,“各人自扫门前雪”,雪后家家扫雪清路是分内之事。自家门前有多大,也没个明确的概念,扫雪想必大都是要靠自觉的,宁可多扫,不能剩下,总不能拿尺子划了责任区,一块也不能拉下。某单位以前倒是划了扫雪责任范围,一块一块整齐如几何图形,奈何扫雪的队伍中有勤有懒有早有晚,扫雪的图景就留下了黑白相间的不同板块,如殖民主义形成的非洲地图。有时候,不同的单位、个人、街区、村庄交出的清雪作业也大不相同,这扫雪铲雪的事,就分出了高下。此次雪后出行,沿途欣赏到的就不只的残存的雪景,还有标准不一、内容不同的清雪作业,有地方,雪重不负,压塌彩钢板房的数起。出行路上,可以碰到清扫干净的道路,有憨态可掬的雪人撩人,也有积雪踩实成冰的坑爹路段。不只是坑爹,也坑奶坑孙子。前日,就碰见一老太太牵着孙子站在自家打扫干净的门前一筹莫展,只有巴掌的一块地方如孙猴子给师父画的圈内可以活动,周围更加广阔的地方皆形同蹓冰场,不敢迈步。想必,如此爱惜积雪于道路而不清除,大概是想以此支持北京冬奥会,得把人往好处想,不能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这冰雪上项目得趁雪天。

 

 

今年的雨雪还真的多,大雨下过,大雪来过,雨再大终会停,雪再厚终成景。大雪留下的不只赏过看过玩过饮过扫过踏过,还会有思考的或者别的痕迹,比如,有人就用数学模型研究“扫雪问题之最短时间”,比如,巴菲特玩雪的时候得出了赚钱的秘诀——滚雪球思维:人生就像滚雪球,重要的是发现很湿的雪和很长的坡。我住的地方没坡,滚不了大的雪球,只有当下办公的楼宇四周环水且有光滑的坡顶,雪霁某日,红日高照,房顶时有积雪列阵倾覆如雪崩滚落于水中,势大力沉、声震屋宇,气势骇人。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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