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派饭

在车村完小读书的时候,教师分为“民办”和“代课”两类,大部分是本县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农民兼任。民办和代课教师是在…

在车村完小读书的时候,教师分为“民办”和“代课”两类,大部分是本县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农民兼任。民办和代课教师是在师资严重不足的特定历史条件下诞生的,不列入国家正式教师编制。走集体时大队给一定的工分,包产到户之后,补贴由镇政府或村里发放,工资水平低,还经常收到白条,是名副其实的“臭老九”,村里的好闺女都不爱找教师当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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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一共有六名教师,本村和邻村石硼崔家的三名老师可以顿顿回家吃饭。其余的三名教师离家远,一个是下初公社的,还有两个是夏村镇的。夏天天长,老师可以骑自行车回家,深秋之后,一是天黑得早,二是天气寒冷,这几位老师就要住在学校里。学校没有食堂,于是和大队一商量,决定让老师到学生家里吃“派饭”,社员们都举双手赞成。

老师到家里吃派饭,一年也就能轮上一两次。轮到哪家派饭,要管老师一日三餐。老师过意不去,特意开班会强调:去各家吃饭,让家长不用特意准备,平日里吃什么,老师跟着吃什么,每顿饭老师还给四两粮票。老师吃“派饭”的配档表贴在黑板旁边,学生也很关心。轮到“派饭”的学生,前一天放晚学时主动约老师,明天去他家吃早饭。如果老师不爱跑腿,家长命学生把早饭送到老师宿舍。

乳山人“好客”出名,平日里老百姓虽也开“司马庄的教员——算反账”“拿线分饺子——斤斤计较”的笑话,但心里还是尊重老师尊重文化的。再加上平日里也想得到老师几分照顾,更是不敢怠慢。为了迎接这一天,家里往往要提前几天就进行准备,男人合计陪客的人员和席位安排,探听着几位老师的酒量如何;女人则到处探听别人家做的啥饭,啥爱吃,啥不爱吃,思谋着赶集买鱼割肉,收拾屋子,忙活得像要过年一样;总觉得没有像样的好菜,对不起老师。同在一铺炕上坐,搛着同一个盘里的菜,喝着一把茶壶里的浓茶,喝上二两地瓜烧,彼此消除了隔膜,拉近了距离,南朝北国,相谈甚欢。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最盼望老师来家吃饭,不仅仅因为可以大快朵颐,更重要的是可以享受着老师在父母和叔伯面前对我的认可。我个头矮,但是学习让老师省心,口算几乎次次一百分,写大仿和打算盘也经常被老师表扬。老师们吃派饭的时候,都撕下了威严的面具,变得笑容可掬。

记得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崔老师来我家吃饭,酒过三巡,说我脑瓜好使,将来不是池中之物,说话间还送给我一支钢笔。爹妈不懂“池中之物”是啥东西,陪客的二爷在军队当过文书,他解释到,就是将来可以考上学,端上铁饭碗。爹妈恍然大悟,就像喝了蜂蜜一样甜。一桌饭下来,主客皆大欢喜。吃罢晚饭,已经快九点了,我和妈妈拿着手电筒送老师回去,一路上,崔老师唱《马大宝喝醉了酒》,另外两个老师被逗得哈哈大笑,可是到了第二天,看见老师,又是一张张铁青面孔,我心想,下次派饭要等到啥时候啊。

个别学生家里贫困、父母身患残疾或者在外打工,吃饭招待差一些,但是老师从来不会因此挑理,只要学生听话、成绩好,在他们家吃个玉米饼子就虾酱,心里也乐开了花!

当年在小学教我们的那几位“代课”或者“民办教师”早己转公办了,完成了历史使命,随着国家的日益强大,全社会尊师重教意识的增强,教师这份职业也从“臭老九”变成了“香饽饽”。“派饭”也成了大部分人不知道的历史名词,但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为乡村教育做出的突出贡献,向那些曾经吃过“派饭”的老师致敬!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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