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雨落

你的责任呢? 毕淑敏说:医生是一个对责任感要求非常严格的职业,甚至可以说,责任感与医术是一个好医生飞翔的双翼。…

你的责任呢?

毕淑敏说:医生是一个对责任感要求非常严格的职业,甚至可以说,责任感与医术是一个好医生飞翔的双翼。

她的话,其实是说给我们每一个人听的。每一行都是一样,只要你尽心尽力,只要你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你就会凭着那份责任感与你的技术一起飞翔在事业的天穹。

阶 前 雨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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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来了。

夜晚的灯光打在雨丝上,晃晃忽忽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踏着被淋湿了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

晚修时望着那个空空的位子,我的心里一阵疼痛。那是泳茵。

仿佛她即刻就会从医务室回来,站在教室的门口,对着我深深地鞠下躬去,然后,把右手高高地举过头顶,像是在行一个不太标准的队礼,小声地:“报告。”

我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门口去,没有,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多病的孩子!常常请假去医务室,说是肚子痛。她的肚子明显地比别人的要大,像一口小锅扣在胸部以下。我打电话说让她家长带上去医院好好查一下,因为她不像是受凉或吃东西不合适。那天她请假去了一天,回来后跟我说,医生说她的肝脾比别人的大,而且是遗传,因为她的爸爸和姑姑都是这样,不过,他们现在都好了,跟正常人一样。

我舒了一口气。

她却又接着说:不过,医生说我的白血球太高,怀疑是白血病!

我吓一跳:怎么可能!?白血病的孩子都是苍白的,都是不能有任何伤口的,都是会随时晕倒的,你哪里像?运动会你还跑接力了呢!

她张大着眼睛,没有任何负担的样子,还笑笑说:老师,我明天还要请假,妈妈要带我去广州的大医院里做骨髓穿刺,要再进一步确定才知道。

那是一定的,再查也不会是白血病,去吧。我给她开了请假条。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还没有见她回来,我心里惴惴的,拿起电话打给她的妈妈。听到我的声音,那个妈妈的话里已经带着水的声音了:

“魏老师,茵茵最近还要请假,她的病已经确诊,白血病……明天,要带她的弟弟和妹妹去广州化验骨髓,如果可以,要动大手术……”

我握着话筒,心脏似是漏跳一拍,无语。

一切的劝慰,在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面前,都苍白到透明,一如那个温婉的泳茵即将透明的皮肤。

后来,听说她在吃中药,后来,没了消息,直到我离开那个地方。

也想过向从前的学生或朋友那里去探问她的消息,但,终归是害怕听到她的消息。

外面的雨声好大,枝枝叶叶都在滴水,地上也的也泛着亮亮的光,在灯影里,一闪一闪,迷迷离离,凄凄凉凉。

 

我想起曾经的那个学生,三十年前,那个年轻的面孔,那个高高瘦瘦的孩子——聂红兵,十六七岁,高中没有读完,就去了消防队。知道我在集邮,写信回来时,他一定要贴漂亮的邮票,还把自己收集到的邮票装在信封里给我寄回来。他那一笔潇洒飞扬的草书和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被我永久地收藏在记忆里。

放假回来见到我时,一个标准的军礼,笑嘻嘻地,一脸阳光明媚,在教室里曾经躲躲闪闪的目光不见了,满眼都是自信,仿佛他拥有的是世界上无限的憧憬与向往。

但是,没有多久,他便开始了与病魔搏斗的三年——尿毒症。

再见到病中的他,已经是瘦到没有了人形,高高的个子,腰却挺不起来,耳朵也因不停地透析而失聪,脸色黄中带黑,干涩无光。我和同学们坐在他身边说话,他只是望着我们,眼神迷蒙,忽而麻木,忽而讪笑。那张脸上的阳光,早已被冥冥中的不知什么侵蚀而去。

我们不敢在他面前流出眼泪,回避着,还要用目光温暖他鼓励他。拉拉他的手,他就回报我们笑一笑。不敢看他的笑,泪会流出来。

然后,他耗干了自己的青春,耗尽了父母的心血,耗痛了亲朋的期望,撒开双手,悄然远走。

我不敢去送他,因为我知道自己太脆弱。

 

更加不敢去想陈伟,那个高高帅帅的孩子,四十岁做到了团长的位子。忽然有一天从遥远的沈阳军区到佛山来看我,说是没穿军装,不便行军礼,只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短暂的时间里,他一连串地回想起我在课堂上没收他的杂志、抢他手里的课外书看、讲《三国演义》不下课、带他们去桃园里吃凉皮喝饮料、带他们在操场上打雪仗……引得我笑出眼泪来。我也揭他的糗事——追女生追到我家楼门口,女孩子讲完整个过程,我悄悄开门去看时,吓得他一溜烟跑掉……

来不及吃顿饭,身边的士兵说是任务紧迫。

那时,我还只相信他说的是为部队来置办办公用品,专程飞佛山军用机场,看家具。

不久,噩耗传来,我才知道,那时,他已经知道自己肝癌晚期,时日不多,特地过来看看我……

 

有时想想,上天有点不公平。他们都是孩子,他们的青春刚刚开始,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为什么不让他们走完应走的路?是苦是痛,是欢是笑,让他们承受一番,才没有遗憾。

如今,却让我一一收集这无语的疼痛,点点滴滴,如凋零的花瓣,如阶前的雨落,浸湿的,岂是双眼?

虽然,时光已经走远,但每当雨滴阶前,我的思绪便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让我回忆让我发呆的凄迷雨夜,那些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回忆着的青春身影,岁月已经把他们定格在了我往日的生活片断里,疼痛,便挥之不去。

(在这段写于十多年前的文字里,忘记了为什么把毕淑敏的话放在前面。但作为一个老班主任的回忆,我想当时是有情景或是有感慨的,今天再整理和补充时,也就让它留在那里吧。)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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