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的路上

看过一篇文章,好像有一句话是“走夜路时要放声歌唱”。 我幼时也有这样的经历,夜路,心里骇得要命,各种莫名的狰狞…

看过一篇文章,好像有一句话是“走夜路时要放声歌唱”。

我幼时也有这样的经历,夜路,心里骇得要命,各种莫名的狰狞着从四下摸上来,空气中散发着各种不怀好意。恐惧来自未知,尤其是独自夜路,从开始就硬着头皮为自己壮胆,头发一根一根竖了起来,身体一块一块缩向内里,周围的任何动静都被放大成恐惧盘桓而来。当然害怕,但还不忘自己是个男的,就装强悍,装轻松,装无所谓,故意发出声响,时而大吼一声,最后万法归一开始唱歌,大声地唱,能把抒情歌曲唱出恶狠狠的味道,像是向谁示威。那时,最担心的是会唱的歌太少,要是把能唱的歌都唱完了还走不出这墨色的夜路,是不是它们就会因自己技穷而变本加厉?那时,还没想过联唱和循环播放,心里想的都是招招都是鲜招,好像是有意显示自己的“武器库”特别强大,有足够的库存应对,见招拆招,见魔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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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撩人,可以掩饰或者掩盖许多缺陷,增加某些神秘色彩,但同时,夜晚也暗合了世间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释放着人心背后隐匿的恶意。幼时听评书中常出现的一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耳朵里听到的与夜有关的惊悚故事无外乎,强人剪径、流氓劫色、响马谋财、恶人害命……夜色笼罩之下的地方,总有见不得天日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出来,也有喜欢这个时段的各色人物,黑夜给了他们可以放松一下的机会,他们却用来放纵,黑色原本可以用来幽默一下心情,却被用作涂鸦人间得之不易的清幽和洁净。夜色浓郁,本是一种包容,给予人间片刻安谧,让人可以舒展裸露于其间如回母腹,但夜色如墨的另一副面孔也可能是包藏祸端、吞噬良善、制造杀机、释放险恶。世间每一个夜晚原本都可以成为良宵,却总有一只刺青的黑手挥舞着将它蹂成一团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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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某夜,天降大雨,乌云压城,雨点像子弹穿过树叶,发出破碎而惨烈的声响,猛雷阵阵,电光霹雳,这样的倾城雨夜所到之处似要沦陷一座城池。一时间,汪洋围城,街道成河,路灯也不正常,只有微弱的光芒,雨水和夜色从天而降传染了天然的忧戚,夜雨给黑夜一个更加模糊而阴冷的面庞,让人满腹的心事涤荡起来。满世界的行人车马在这夜色浓郁的路上郁悒如悼,有一种找不到彼岸的疑惑和焦虑,一种落魄感弥漫着似要引导着人们走向无尽的瓢泼的黑色。忽然间,一辆摩托车或电单车劈水而行,车灯光耀如柱照出一片天地,尤为诧异的是骑车人开大音响播放着动感十足的车载音乐,声音在雷声雨声中仍然响亮,看起来很不真实,又遽然存在。若在平时,我会十分讨厌这样的骑行者嬉皮士一样音响大开招摇过市,向其行鄙视版的注目礼,因为这样移动音响源更像是移动噪音制造者,而不是别的。但那个墨色的急雨之夜,那样的噪音般的响亮音乐却带给人一些意外而莫名的鼓励,甚至能感觉到整个街上之人都被振荡起来,不再犹豫迟缓漫无效率,他们坚定地涉水而行快速蹚过骤雨形成的内涝,勇敢地走出黑暗羁绊走向温暖的怀抱。那个播放音响的摩托车,让我想起来当年夜色浓郁路上放声歌唱的孩子。

人世间的至暗时刻,并非总在夜晚,但一定都黢黑如夜。一段时间以来,暴雨、冰雹、地震、烧烤店打人……其中的暗色如夜落在无辜的人身上,闻之感同身受,持续引发关注。近来,除过那个让人不忍再看的打人视频,另一段视频中,赣州龙南的那个小微企业主,站在洪水退去的一片狼藉中悲伤不已,“这次大水,损失真是太严重了,现在的心情很难表达出来”。一次顶格的损失、损伤、损害,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是蚀骨恶梦,是无尽长夜,时间上的一瞬对有的人可能就是一生。有的人可能等不到光明就在夜色中走到更黑的夜里一直走到黑,有的人迫切需要走出来走到亮处,则需要放出更大声音呼开胸中块垒振作而起,需要背后有足够的温暖簇拥着面对黑障,需要需要透过夜色看到更多光明,像一棵树,不惧根下深埋暗处深处,头上依然向着亮处高处。

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有诗名为《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是写给生命垂危父亲的,面对暮色袭来、光明消失,他选择“燃烧、咆哮、怒斥”,决不温顺如羔羊默然接受。读这样的诗,又一次让人想到夜路上的歌声,想到怒斥时的目眦尽裂,想到再黑的夜也有不熄的灯火。与此同时,就在这个六月,一面是千万人共赴“黑色六月”高考,一面是千万人毕业走出校门扛起就业压力开始看社会的脸色,不管年轻人如今如何“卷不动”“躺不平”的自黑,以及面对人生可能的黯点,和各种面目不一的腹黑、手黑、心黑,当下都不得不、不能不直面而去,无可闪躲,哪怕一再被黑……只是你不可以仗众之愚自甘庸恶,自求蠢乐而封闭其中,要时有大吼一声回敬过去的勇气,有时候躲不掉的时候,不如抖擞精神一头杀将过去拼个死活。夜色浓郁的路上,你可以做黑夜中的行者,脚步踉跄,歌声铿锵。(图片来自玄武)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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