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找鸡

天刚亮,母亲先探探鸡鸭鹅肚子里有没有蛋,然后“嘎达”一下打开门转,鸡鸭鹅就像听到冲锋号的士兵一样拍打着翅膀冲出…

天刚亮,母亲先探探鸡鸭鹅肚子里有没有蛋,然后“嘎达”一下打开门转,鸡鸭鹅就像听到冲锋号的士兵一样拍打着翅膀冲出街门。乳山乃母爱圣地,历来民风淳朴,鲜有村民偷鸡摸狗,把家禽放出去不担心会丢,让它们自己找食吃,既节省粮食,又省了喂养。

儿时常见鸡鸭鹅列队外出觅食,鸭和鹅大摇大摆地去墨水河凫水,不时钻进水里抓鱼抓虾,鸡则是到打麦场叨麦子吃,或者到草地里寻虫子。为了能够区分自己家的家禽,母亲在家禽翅膀的某个部位系上了一段红布条,有的乡亲在鸡头上涂上红油漆。老百姓为了防鸡,菜园外都用碎石和黄狗泥垒成矮墙,然后在墙上插上棘子。鸭鹅很守规矩,夜幕降临,一般会准时回家,已经吃饱了肚子,大摇大摆,威风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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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鸡就不叫人省心了,母亲到大街“咯嗒咯嗒”招呼好几遍,鸡也不回来,只得拿着棍子往家赶。回家一看鸡窝,还是不够数,几只馋鸡仍然在外面刨食,难怪老百姓常说鸡是“记吃不记打”,母亲连打带骂把鸡找回家,天常常是下了黑影。母亲站在鸡窝边,仔细点过卯,才开始忙活生火做饭,边做饭边骂鸡,倘若我不好好烧火、喂兔子,她就会捎带着骂我“记吃不记打”。

有一天晚上,家里还是少了一只鸡,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一直找到夜里八点,也不见鸡的影子。倘若被黄鼠狼吃了,也应该能找到鸡毛呀,邪门了。母亲急得直抹泪,说丢的正是一个产蛋多的鸡,父亲是个急性子,先骂鸡,又骂我母亲,嫌她不早点去赶鸡回来。母亲带着委屈转身去了三角胡同的二老太家,让二老太给掐掐。二老太是个神奇人物,七十三那年得了一次大病,醒来后便说自己去见了吕洞宾,学了未卜先知的本事。二老太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变成了粗重的男音,几分钟过后,二老太摇着头说,鸡已经让土地老爷当成下酒菜了,找不回来了。听二老太这么一说,我们全家人都叹气,只是我对二老太的话将信将疑,老师在课堂上说过,世间根本就没有鬼神。往后的几天里,鸡鸭鹅都被关了禁闭,每天放学后,我还得上山割鸡草,和着麦麸拌成饲料喂鸡。

 

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妈正在灶间做晌饭,冬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振义家里的,我在磨坊前面的草垛里看见你家的鸡了”,冬子经常到我家门口晒阳阳,他认识俺家的鸡。我妈闻讯赶紧奔了过去,看到了我家那只母鸡,身后还多了六只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鸡,金黄色的小鸡毛绒绒的,个个很壮实,甚是可爱,小鸡看到来人了,怯生生地躲到老母鸡身后。原来老母鸡失踪这么多天是在草垛里抱窝,我们全家人喜不自胜,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转身去了三角胡同,赶巧遇到二老太坐在门槛上吃桃酥。我说,“二老太,你不是说俺家的鸡让土地爷吃了么,俺家的鸡找到了,还多了六只小鸡呢?”二老太讪讪地笑笑,往我手里塞了一块桃酥,迈着小脚颤巍巍地回屋去了。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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