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腊月，枯树，田野。我慢慢走在桥上，目之所及，一片萧瑟。桥年久失修，依然傲然挺立，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冬季的桥里没有流水，童年的往事却如水库开闸，哗哗流淌，浪花朵朵……
我们的童年，整个夏天，几乎都是泡在水里，从堰塘，到这条河流。没有任何安全设施，没有什么现在流行的教练，个个都是在实践中自学成才，从小练成了游泳的本领。有时我们光溜溜的在桥上站成一排，“扑通”“扑通”带着节奏，带着欢笑。有时像一群小鸭子，在河里自由游弋追逐。清澈的河水有我们童年五颜六色的色彩，纯真的笑声胜过当今的诗和远方。那时的我们是无比的单纯快乐，没有车贷房贷，没有花呗信用卡。记得有一次玩的正尽兴时，有人说要跑到湖北的渡桥那头，从渡桥的桥洞里游过来，我也加入了。夏季，满满的河水，清澈见底，清凉诱人。我们跑到了桥那头，下到河里。随着河水涌入桥洞。多年后，我都会感叹当时的我们是那么顽皮和无知。当我涌入到桥洞的那一刻，才知道水流竟会突然提速，那种感觉如同由绿皮火车一下子进入了高铁时代，毫无思想准备。浪花朵朵，随波逐流。这浪花没有了之前的浪漫，只是让人心生惶恐。如果头昂高了，怕头撞到桥面的水泥板，身体靠边了，又怕挂到那一个个伸出的罗钉上。大概几秒之后才慢慢冷静了下来，让身体保持在桥洞正中，保持脑袋刚刚露出水面，保持这个姿势就是胜利。开弓没有回头箭，调头回去是没有可能了，只能是随着湍急的流水流出去。终于体验完了这刺激的全过程，其实全程也不长，如果用文字来表达的话就有点夸张了，是从湖北省的饶兴村流到了湖南省的花桥村。终于出了洞口，我马上想靠边，没想到刚出洞口还有一个回水涡，刚放松的心又紧张了起来。来回几次之后往前继续游了一段后，总算是靠边上岸了。不知道我的那几个伙伴们，他们当时的心情又是怎样，是否开始也有过恐惧？只知道我们没有第二次这样的玩法了。时光荏苒，岁月流淌。转眼我们都已年过半百，不知道我童年的伙伴们是否还保留着那份童真和快乐？不知道伙伴们也是否常忆起光溜溜的我们在桥上一字排开，跳入水中时溅起的朵朵浪花？
独自走在桥上，栏杆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饱经风霜。走到中间，向下望去，空旷的田野一片萧瑟，毫无生机。桥下杂树丛生，枯树残枝，枝上有个孤独的鸟巢。不知道巢中的鸟儿，看到眼前的萧条，是否也有过失落，是否也有故事诉说？桥下有条老河，记得河水四季不断，日夜流淌。河里长满水草，我在河里绞过猪草。河边有一块田，田名叫黑药坑子，那里有我的汗水，有我的足迹。我上小学时，经常逃课，有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上学了。妈妈就要我帮她出工。有一次妈妈在家里洗衣服，要我先去帮她抢一个行子，集体割谷，收割晚稻。等我走到田里时，行子都被人家抢占完了，只剩下这个黑药坑子整块田了。我如果空手回家说没有抢到，肯定会被妈妈一顿骂。于是我心一横，把那块田包了，忘记了是几亩田，只记得是记100工分。开始觉得风景甚好。旁边就是一条古老的河，清澈的河水汩汩流淌，河里偶尔有鱼儿打浪，那朵朵浪花，让人浮想联翩，童心荡漾。两岸的小草低头呢喃。这条老河就是湖北和湖南二省的交界线。抬头可以看见渡桥，巍峨挺立，在我当时的眼里，这绝对是一座宏伟的建筑，亮丽的风景。我开始埋头割谷，心里一想到可以挣到100个工分，浑身干劲十足。妈妈来后我们两个割。妈妈是个最勤劳，最善良本分的人。就连妈妈这么老实本分勤劳的人都说我不该包下这块田，可见是件很吃亏的事情。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能记得当时割谷的情形。一边是美丽的风景，清澈的河水，美丽的浪花，放牛的老人，一边是我弯腰割谷，跪在田里割谷，坐在田里割谷的情形。耳边还回响起那位放牛老人不停地劝我回到学校去读书的喃喃细语。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不知道是割了几天总算是割完了，我和妈妈二个人一担一担地挑到大队部的晒场。路程又远。挑的工夫是割的好几倍。那次尝到了劳动的艰辛，也收获了劳动成果，100工分。光阴似箭，岁月如河。多少成长的故事，多少美丽的时光，随着河水一去永不回。多想能用双手捧起朵朵浪花，感受曾经的时光，无奈指缝太宽，时光太瘦。感谢生活的磨砺，感谢岁月的沉淀。
走到桥头，和当年小时候一样，在湖北桥头的商店里买了需要的东西。回头看看走过的风景，想起苏东坡的几句名言：
竹杖芒鞋轻胜马
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
也无风雨也无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