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季。
早上六点二十送过安安，回来接芷涵，再送她。
我们走的路线需经过闸口初级中学，学校门口人挤人，好在家长的车辆大都停在学校对面的路上，但过往车辆通过依然只能像蜗牛爬行一般。
到码头，看见河对岸的车辆密密麻麻地排开，连码头两边都摆满了。
“这么多车辆都是等着过河吗？”我有些纳闷，在心里自言自语。后想到河堤下有两所学校，一定是家长送孩子们上学，把车辆停这里了。
我们的旁边，是背书包的少年和送他的奶奶。
“说了今天早一点早一点，现在七点多了，快八点了，不早了。”
是船老大在与少年的奶奶说话——看来他们是熟识的。
“喊不动啦。走的前一刻都还在瞄手机。又说肚子饿，我又给他弄了点吃的，就搞到现在了。”
少年的奶奶回过头看他一眼，嗔怪的眼神。“手表也不戴，你明天早自习不搞迟到了呀。读书，你还是上点心。”
“明天就星期二了。”少年答，“有没有手表，没关系的。”
“嗯，明天就星期二，很快就星期五了啵？又可以看手机了啵？”他的奶奶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那少年并不恼，无谓地笑。他就站在我右手边，背后的书包是平平展展的长方形，好看、耐脏。想来他的父母已经出门打工，这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书包也饱含了他们对孩子的爱吧。
想起我读书的第一个书包，是妈妈用一块花布缝的。嗯，是红色的小碎花，我记得。还有一根细带子，斜挎在肩上。我喜欢把那书包扒到身后，走路的时候就喜欢一下一下打在屁股上了。我记得棉布的书包不经用，后来妈妈到街上给我买了个军绿的帆布书包，我那个欢喜呀……用爸爸的话说，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那些美好的童年时光，永远抚慰着我，也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大的善意。
过河，上堤，下堤。在乡镇小路与大堤的交界处，交警已拦起栏杆。背着行李的大人与背着书包的孩子费力地走着。我与芷涵夹杂其中，我们不用看就能躲开四周相距几厘米的身体。
“你慢点！”一个六十多岁的爷爷冲自己的孙子喊道。他的身子向前倾着，他的一边肩上，斜背着用被单包起来的那么厚的被絮。他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水桶与开水瓶，那水桶里还放着漱口杯，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
我回头看芷涵，她粉色的羊绒大衣，米白色的裙子，白色皮鞋，高高的马尾，自信地走着。
“我把你送到校门口就打转呀。嗯。你是先去寝室还是先到教室？”
“办公室。我先把电脑放好，然后直接去教室。”
“哦。”我想象着教室里那些放了那么长时间假的小孩子幸福而又放肆的样子。
到达校门口，我停住，把电脑递给她，与她挥手，笑笑，转身。
来来往往的人瞬间淹没了我。
原路返回，在人群中抽身。
等船。
河水很浅，河面也窄，船很快就过来了。一个小女孩儿跟在妈妈身后。
“上学了，你读书要认真点呀。”她的母亲大声说。
“嗯。好。”小女孩儿点头，她看起来兴奋的样子。“我先上堤去等你呀。”小女孩儿高兴地下船，跑步上堤。
“你慢点。”她的母亲跟在后面，提高了声音。她的声音很亮。（声音的世界里，我们还是少年。）但孩子似乎并没有听见，她大约早就开始惦念许久不见的同学，想立即见到自己的小伙伴。
“你看咧伢儿，跑得好快，她妈妈都掉这么远了。”船老大微笑着与我说话。
“小孩子精力好得很。”我站在船头，看在身影越来越小的母女俩跑步向学校。
是的，一元复始，天地万物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奔向各自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