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塔川赏秋
领队说明天起个大早，到塔川。众问，塔川是什么地方？宏村吗？领队笑了，塔川是赏秋的地方，中国最美四大赏秋地之一。
好吧，胃口被他吊起来了。
早上六点半吃完早餐，一车拉到公路边的观景台。天还没亮，大半个月亮挂在天边，孤寂冷清；无云，望去格外深邃。早有长枪短砲各种支架占据了观景台的有利位置，瞄准对面山坡下，一片粉墙黛瓦的建筑群。
那个小村庄背倚连绵的山峰，周遭林木繁盛。众皆静等。此时东方泛白，亮光从云缝中映出，突然一股轻烟悄悄升起，渐渐扩散，弥漫在山腰，轻飘在村庄上空。
烟雾飘渺，动静相生，烟和雾纠缠融合又分离，拖着长长的飘带，轻轻给粉墙黛瓦挂上几抹纱巾，深红浅黄翠绿的树梢就从烟雾中探头探脑。那树的线条，房屋的黑白色块，树梢头斑驳闪耀的光点，就是吴冠中的画。起早苦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虽然不在小楼，居高临下，望去，美色尽入眼底。
这是塔川？不是，塔川下边的一个村子，晨景拍摄取景地。那烟都是安排专人放火制造的，为的就是朦胧虚幻如梦如歌的效果。
未入塔川，已然惊喜，那号称最美赏秋地的又当如何撩拨游人？
顺着一条小路下坡，进塔川景区。小路两旁，古木森森，竹高数丈，浓荫屏蔽，静穆安宁。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五株樟、榧、枫等古树，树龄均在一两百年以上，三四人才能合抱。树身斑驳，枝干盘虬，似乎在默示塔川村的沧桑岁月。
一条游览小道，遍赏塔川美景。漫步山坡田野，你才知道最美赏秋地之一绝不是浪得虚名。它美，美得那么自然，那么实在，那么丰富，那么令人胸襟开阔，那么令人心驰神往。
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徽派建筑，依着地势无规则地排列。背后是青翠的山峰，面前是一大湾延伸出去的田野，两边缓坡顺田野而蜿蜒，恰似一对守护。一条小溪穿村而过，在水口汇聚，再缓缓外出流淌。
队友中有人大声赞叹：好风水啊，这是个圈椅形嘛，前有照，背有靠，两边有扶手，太师椅啊！这些我不懂，但佩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睿智。
塔川之秋美在它的色彩。一树树，一簇簇，一丛丛，桔红、大红、紫红与浅黄、橙黄、深黄交相辉映，再衬托着远山的青翠，林木的绿意，粉墙黛瓦的隐显，搅得人多巴胺剧增，莫名的兴奋；不断变换角度，随手一拍，便是绝美的画。
看那红黄，以为是枫树，但叶片又不像。乡人曰“乌桕树”。
小时读鲁迅文章，写有鸟桕树，曾经想当然以为是皂角树。今日得见真颜。
清代李渔《闲情偶寄》有云：“木之以叶为花者，枫与桕是也。枫之丹，桕之赤，皆为秋色之最浓。”
我们只知道“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是丹枫，却不知“乌桕赤于枫，园林九月中”（陆游）；更不知“（乌桕）秋晚叶红可爱，较枫树更耐久，茂林中有一株两株，不减石径寒山也。”（文震亨）
长见识了，塔川的绚烂就是鸟桕制造的。它的叶子比枫树红得早，却不是一夜之间便红遍——所谓“昨夜西风凋碧树”，“晓来谁染霜林醉”，像接到了号令；它变色有先后，有深浅，树与树之间，同一棵树的不同叶子之间，由绿变黄或由绿变红，以至于最后落叶的时间都不尽相同。它鲜艳夺目的色彩，较枫叶更耐久的观赏期，赢来无数游人追捧。
一售买土产的女子见我们的痴迷状，莞尔一笑，说今年天旱，叶子落了好多，不然，还漂亮的多！
我只道已经宛若仙境，她却道不似旧日容颜！塔川，你这是直接美到游人心头，还让人留下无尽缱绻。
塔川的美，还美在它的自然宁静，毫不夸饰。就这么一个不大的地方，完全以本色示人。
田野上，阡陌交通，竹篱整饬，处处可见耕作的精细。沿溪行，踏青石板小桥，听潺潺水声。身旁古树，枝桠低垂，浓荫覆地，掩映着你从溪旁石板路上穿行的身影。
村里有很多老宅，典型的徽式建筑，马头墙高出屋脊，墙端飞檐翘角。轻轻从高墙圈围的小巷走过，一树柿子突出墙头，无一片树叶，红红的，像燃烧的火。
随意进入一户人家，院子里鸡冠花开得正紧，密密丛丛，红色黄色好像要争个输赢。主人说，这两年人来少了，花倒照开。
旁边民居老板请我们去小憩，泡菊花茶请我们品尝。老板指着自家新修葺的长廊说，就等游客哪！
走进塔川，会被美不胜收的色彩所倾倒，也会为她的纯扑宁静而息心。我只沉浸在无边美色中，且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但好友邹包尔又发来信息，我住小区已划为疫情高风险区，即将封控。
幸也，不幸？
塔川秋色，果然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