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白土

每到金黄的腊梅迎风傲霜,凌寒盛开的季节,新年就到了。对我来说,过新年,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味,清新,绵厚、有种来自…

每到金黄的腊梅迎风傲霜,凌寒盛开的季节,新年就到了。对我来说,过新年,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味,清新,绵厚、有种来自大地的醇香。无论是小时在老家过年,还是成年后在他乡过年,这种气息一直与我如影随行。每年只要一进入腊月,这种感觉就会在我的味觉和嗅觉里自觉地出现。这是一种白土的气息,它来自家乡一条叫贤士沟的大沟里。随便聊聊的图片

家乡地处广袤的黄土高原,少不了的沟沟峁峁,遍野黄土。黄土高原是千万年来从内蒙古随风刮来的黄土堆积而成的,土层系黄土,肥沃、疏松,很适合种植优质的小麦和玉米。但我们村旁的沟里却出白土,沟叫贤士沟,地形峻峭,苍松翠柏,依崖耸立。那崖壁上的土,颜色乳白,质地细腻,均匀柔润,完全颠覆了黄土高原的成因。而且最奇特的是这种白土白日里吸收了太阳的光辉,能在天近傍晚时发出隐隐亮光。这里也因此成了扶风县著名的八景之一“贤山晚照”。每到天色近晚,别处都已是一片昏暗,这里却依然余辉氤氲,树木和殿堂的蓝墙碧瓦,清晰可见。相传北宋的大知识份子张载在这沟里的贤山书院读书求学时,也曾借这傍晚的余辉读过书。
小时在老家过年,一进入腊月,年既近,年味也就渐渐地浓烈起来了,母亲总会选择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让我和弟弟去贤士沟里拉白土,用以做粉刷家里的厨房和卧室的材料。那时,我们一家人的居室是一排三孔窑洞。拉白土是辛苦活,但我和弟弟却非常乐意做这件事情,因为要过新年了。我们拉上架子车,出村南行,过一座桥,就到了贤士沟的沟边。若是在夏季,沟壑里自然树木葱茏,野花烂漫,蜂蝶起舞,但现在是冬季,虽说万物调弊,但十八罗汉洞前的那株腊梅花还是照例绽出了一树生机灿烂的金黄,还有峭壁上的松树和柏树,也依然绿意盈盈,不畏这隆冬的寒气。

我和弟弟在壁崖下搬了那些蓝球大小的白土块,一块块顺着之字型的坡,扛到沟岸上面,装进架子车。弟弟的额头上汗水涔涔,沾湿了头发,虽然累,但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来来回回跑了七八个来回,装了一架子车白土。看着满载而归的我们,母亲很高兴,她从准备的大年三十才能吃的糖果里,给我俩一人分了三个,作为劳动的奖励。
母亲拿来一个大盆,把那些白土一块块地放进去,加水浸泡。白土吸足了清水就开始变得柔软,用木棍搅拌成乳白色的泥水,那稠稠的白土泥浆,就是上好的刷墙的涂料。母亲站在凳子上,用一把高粱穗扎成的刷子醮了泥水,开始认真地刷窑洞的墙壁。空气里,就弥漫了浓浓的泥土的味道,清甜、绵厚,这是来自大地的味道。成年以后,虽然离开了故乡,但这种味道却依然一直固执地跟随着我,如影随形。墙壁上那些陈年的旧色,还有点炕烧锅熏成的黛黑,都在泥水的涂抹下,一片一片地变成了嫩黄色,这是新涂的还没有干燥的颜色。再过一两个小时,嫩黄色就会变成瓷白色,一种干净、温和的颜色。

刷三孔窑洞,母亲差不多要用多半天时间。母亲干活时,我和弟弟就积极地给母亲舀水、移凳子、递刷子。等到下午收拾停当,母亲的衣服上、脸上,都斑斑点点,落满了白色的泥浆,但窑洞里却变得格外整洁鲜亮,擦拭一新的柜子、桌子、镜框,都在白炽灯下发出亮晶晶的光辉。那时每年过年,我们都沐浴在这种清新的泥土气息中!
现在回想起小时候过新年,穿新衣服、挑灯笼、放鞭炮这些小朋友都很期待的事情,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只是一进入腊月,鼻息里就会很自然地出现这种熟悉的白土气息,亲切而幸福!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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