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顽强活着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小柱子走失13天,今天早晨意外回来了。原本胖墩墩的小家伙,瘦得皮包着骨头。它看到我时,立刻瘫倒了,可能用尽了最…

小柱子走失13天,今天早晨意外回来了。原本胖墩墩的小家伙,瘦得皮包着骨头。它看到我时,立刻瘫倒了,可能用尽了最后一丝丝力气。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刹那间的惊喜,便被疼感攫住了。这么个小生命,在这几近荒山野岭间是怎么熬过这13个昼夜的?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与伤痛,用最后一丝力气顽强地回到从前的家?

小柱子没有告诉我,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便躺到窝里睡了。犹如阳阳几次失踪,回来时伤痕累累,不肯言说自己在外所受的伤痛,咽下了所有的委屈与伤害。只待岁月里,慢慢调养,恢复往昔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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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柱子是去年秋风一阵冷似一阵子时,我妻子在茶溪看到它独自流浪,便带回来喂食。当时天气将晚,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我们便留宿它一晚,这小家伙头脸与身子都像金毛,只是四条腿粗而短,很温顺,也就一两个月大小。担心其它几条狗狗欺负它,我们挨个跟狗狗们说,“外面有雨又冷,你们不能欺生。”这些小生灵跟我们相处久了,差不多能听懂我们的意思。它们挤一起,腾出一个窝让新来的小伙伴睡。

次日天晴了,我们喂食这个新来的小生灵,它乖巧地冲我们摇尾巴。一夜之间,它与几个小伙伴熟悉了。带它们外出蹓跶时,这小家伙腿短,也太小,追不上其它狗狗们,掉队了。回来时,找不到它了。当时心里有些失落,安慰自己说,它回家去了吧。

当晚,我们在家听到门口有“嘤嘤”声,出门借着星光看见正是这小家伙,便开门抱进屋里,一身泥巴,冻得直抖。我擦干净泥巴,拿电吹风吹干它肚子,喂些食物,它乖乖睡了,一声不吭的。其它几只狗狗过来,它只是摇着尾巴,没有力气起身来玩。
小家伙就这样定居我们家了,陪我们生活的狗数又恢复了六条。它的乖巧,给我们的山野孤寂生活添了许多乐趣,也一扫黄黄离世后的抑郁气氛,生活仿佛若有光。

我妻子曾对我说,“狗好像都喜欢你,它们受伤都喜欢你喂食、疗伤”。黄黄两次在我屋檐下生崽子,做“月子”那阵子只有我喂食,它才肯吃。妻子笑说:“黄黄一定是你上辈子亏欠过的情人,这辈子生下的孩子都要你养。”我被她说得心里有些发虚,便说:“这些小生命上辈子是我过命的战友,约定今生聚首”。

 

对黄黄的照料,最难的是去年初春的一个早晨,一条高大的野狗在我家门口咬了小黑豆,我蹲下察看小黑豆伤情时,黄黄追了上去,随后听见黄黄惨烈的叫声。我嚎叫着冲出去,那野狗直到我冲到跟前才松口跑了,黄黄早已一头一脸的血,它往家走时,路上滴的都是血。

待我追赶那野狗回来,妻子伤心地说:“黄黄不见了”。我们四处寻找受伤流血的黄黄,也不见其影子。那一夜,只有花花没有回来,我们开着灯、守望着大门,期盼花花能把黄黄带回来。第二天早晨,花花真的把黄黄带回来了。我们急忙送医院治伤,伤势太重了。我一天两次给黄黄上药,精心调制些食物喂养它。端午节前一晚上,心力衰弱的黄黄乖乖地让我们梳理毛发,一直趴在我的脚背上。次日上午,它趁我们不注意时离家走,再也没有回来。

 

狗是不肯死在主人家的,大限来临时孤独地死在外面。我写过一篇长文《狗之殇,众生的血泪浇灌出多彩的花瓣》,以纪念陪伴我们山里生活五年的黄黄。黄黄在别人眼里是狗,在我们心里它与它的崽子们早已是家庭成员了。

我们给新来的小狗起名“小柱子”,缘于它四条腿粗又壮。喊的次数多了,它哪怕玩得再疯,一听到喊“小柱子”,便像听到军号的士兵一样,最快速度跑过来,冲我们摇头摆尾。小柱子是乐天派,跟茶溪任何狗都能玩得来,不像阳阳还有“仇敌”,一见面就掐架。它也讨所有的人欢喜,平时蹓跶到家门口后,总还要去附近人家串串门,或是陪他们家的“独生狗”玩一会儿,才肯回来。只是它腿短,一遇雨雪天气,回来肚皮都是湿的,要抱着它拿电吹风吹干(见下图)。

茶溪的邻居们说:“小柱子适合当外交家”。它时时处处与其他生命为善,狗喜欢它,人也喜欢它。它传递善良,也播撒快乐。

有一个下雪天,我们带狗狗们出去玩,只有小柱子没有回来。雪那么大,天那样冷。我们担心它掉进什么坑里爬不上来,找到夜里也找不到。那一夜,我与妻子都无法入睡。第二天清晨,妻子早早出门,忽闻她大叫,我冲出门去,原来她怀里抱着小柱子。我接力赛似的抱着小柱子回家,她拿出电热器给小柱子取暖。这小家伙一昼夜不知掉进哪里了,最终还是爬出来了。

那一次,小柱子有惊无险。我们更加担心它腿短,只要一出门便紧盯着它,生怕它掉进坑洼里爬不上来。

2月21日午饭后,我从山里搭便车回省城单位。小柱子与阳阳跟着车子跑,不听我的吆喝,直追到马路边。当晚,妻子给我电话,说小柱子还没回来。我的心咯噔一下,安慰她说小家伙可能一会就回来了。

我重回山里,已是第三天了,小柱子还没回来。我们四处寻找,坑坑洼洼的地方,路边的涵洞也伸头看看,一路上喊“小柱子”。直到一周后,我们接受事实:小柱子可能真的遇险了,可我们却没有办法帮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人上了岁数心肠就柔软了,我们久居山里,熟悉的人与事渐行渐远,慢慢处于社会边缘了。我们越来越无益于别人,也不会有人需要我们。而小柱子、阳阳这些小生灵日夜陪伴着我们,它们的欣喜让我们还能体会到一种被需要的感觉。每每想到这么可爱的小柱子不见了,心里都很难过。

 

小柱子今晨回来了,能够再见就好过一切。我熬些流质食物,切碎肉丁给它少吃多餐,小家伙吃完后还眼巴巴地望着我。它饿得皮包了骨头,肠胃还要慢慢恢复。小家伙,来日方长,你能熬过这么大的劫难,顽强的回到我们身边,我怎么也要好好善待你。我们一路同行,都好好的。

人世间,每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应该得到尊重。天地间,每个顽强活着的生命更应该得到尊重。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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