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花梦影

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小女孩,她背着书包站在那里路的出口一动不动。她白头发的奶奶推着个小推车在她旁边。…

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小女孩,她背着书包站在那里路的出口一动不动。她白头发的奶奶推着个小推车在她旁边。

“你快点上学去啦!挨补得了,要迟到了。”

小女孩索性裂开嘴哭了,呜呜呜地。

“中午我肯定就回来了。我卖菜就有钱,我给你买肉包子吃。”白头发的奶奶开始推着小推车向前。那小推车上,青菜、芹菜、球白菜、小葱、韭菜,一色色碧,好看得很。那是她与她小儿子种的菜,还有,卖菜的时候,人家问她是不是自家的小菜,老人看着面前的菜蔬说,肯定是。这么多年了,她正是靠着这些菜蔬安排一家子的生活。

随便聊聊的图片

那一年她的小儿子已经离婚。她的小儿子正是女孩的爸爸,他当时已经有病,落寞地,他常一个人在那条直街上来回走动,自言自语。他也能在母亲的带领下择菜、担粪。他对他的女儿有温暖的笑容。

 

那时他们住在三间瓦房里,旁边是一间偏厦,做厨房,柴禾灶,那个庞大的方形渣窝和灶台占去了房间一半的地方。女孩的奶奶卖菜回家有时会在路上捡到柴禾,那多是某个工地上瓦匠师傅丢弃的竹跳板和木匠师傅拆掉的模板。奶奶说她不敢捡多,也不敢进工地,只捡人家甩在路边散开的那种。她要她的儿子把它们剁好,然后整齐地码放在渣窝里。

“锅巴饭蛮好吃呢!”她笑,“哪天我捏了饭团给你送过来。”

 

我在路上走着时,看见了白头发的奶奶。她在马路的另一边,提着个塑料桶。路很窄,我喊她,她眼睛眯着,使劲儿看我。我看看路两边,见没车,赶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又喊她,她回想起我,问我怎么不在这住了?又说好久不见我。我问她还在卖菜不?又问她今年多大年纪了?

“吃不完的菜还卖。不卖菜做什么呢?总要有点收入啦。这么一大家人。儿子那病要吃药,还有HL也那样(HL,她的孙子,大儿子的。大儿子已去世。HL有癫痫病。)嗯,我八十二了,你还那么亲热,不嫌我这样的老婆子。”她笑,带些苦涩的意味。“我喂了几个鸡子,刚去那早餐店提了点鸡子食。”

“哦,那您蛮精扎(方言,指老人精神好,身体结实)。这么大年纪了,还做这么多事。不过,您走路要小心咧,现在路上的车多,人多。”我看了看那桶,里面几乎是空的——她仅仅留了点干的。多了她也提不起了。

 

“你去我家里坐坐啦。”她拉着我的手,盛情地。

“不了,不了,我就回去的。您忙您的。我就是看见您,和您说句话,好久不见了。嗯,您孙女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呀,她在家,没上班,说了个人家,那边下半年就要接过去的。满二十五进二十六的人了,我不能耽搁她。”她提起那塑料桶,拉着我的手朝她家的方向走去。“到我屋里去坐会呢。”

“嗯,好,我跟您走一段,我回家往您这边也可以走。”我不再推辞,和她一起拐了个弯,沿着人家的门口往巷子里走。也是在这条小巷,儿时的芷涵、安安与小伙伴们一起像小鸟一样飞,速度之快,让我觉得多年的光阴像扑棱棱的鸟从高处落下来,转瞬不见。

 

我们很快就到了她的家,她拉我进屋里坐,我笑着摆手,与她站在门口说话。前方,我目所能及的是临街房屋的后墙,我的旁边,她的房屋已是一座三间三层的新小楼(他们用一块菜地换得修建这所房子的钱),在阳光下高耸。

光,穿过高高的水杉轻轻地落下,落在灰色的墙体,落在我们的身上,像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

 

关于作者: 加米

为您推荐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