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处不开

去单位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共厕所,是那种很简单的可移动的板房。厕所的空间不大,男女厕所分别不过十平方,在厕所旁…

去单位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共厕所,是那种很简单的可移动的板房。厕所的空间不大,男女厕所分别不过十平方,在厕所旁边是一个储物间,临时改成了一个宿舍,保洁员大姨平日里就住在这个狭仄的房间里。
你一定会说,厕所有什么可写,世界上的公厕不都是千篇一律么?那你可大错特错了,我敢保证这个厕所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厕所。第一次踏进这里,我就震惊了,虽然设施并不奢华,但是干净程度决不亚于任何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卫生间,无论是墙壁、便盆、镜子还是洗手盆都一尘不染,应该是刚刚焚过香,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怡人的清香。

随便聊聊的图片

交谈得知,厕所保洁员姓王,已经六十出头了。“大姨,你们这厕所还焚香,挺高级的么?这香是环卫处发的么?”
“不是,都是我自己买的。”
听到这里,我有点想不通,这不是闲的么?花自己的钱何苦啊?也许是看我吃惊的样子吧,她说:“自己天天工作的地方,弄得舒舒服服的,客人也享受,我也熨帖。”她竟然把上厕所的老百姓称之为“客人”,对这个大姨,我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她穿一身干净的工作服,双臂戴着洁白的套袖,烫着很精致的发型,眉毛还精心地修过,打眼一看,有一点老上海贵妇的雍雅气质,举手投足没有一点自卑的神色,说起话来得体大方。

接触几次之后,对王大姨的了解渐渐多了一些,平时见个面也会拉个家常,开个玩笑。有时候,我也会到大姨的小屋里坐一坐,看看电视,唠唠嗑。屋子很温馨,也很文艺,一张单人床,铺着鲜艳的床单,被子叠成很规矩的豆腐块。床边放着一个简单的书架,上边整齐地码着二三十本书,靠窗的桌子上摆着君子兰、茶花、蝴蝶兰和几盆多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窗下常趴着一只猫,通身洁白,只是尾巴少了一截。王大姨说:这是一只流浪猫,半年前在厕所旁边捡的,尾巴被车轧掉了一半,这只猫啊,其实就是我……
“大姨,你怎么成了猫了?”我脑海中划过一百个问号。
“十年前,我的儿子研究生毕业,我和丈夫特意开车去青岛接他,谁知走到半路被大客车追尾,他们爷俩都去世了,只剩下了我。”大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全家福,多好的一家人呀,照片中的三个人都是一脸的阳光,灿烂地笑着。
“大姨,你就甘心这样一直当保洁员啊?”大姨笑笑说,“说实话,一开始也不爱干,经常会碰到一些没素质的人,大便不冲厕所,手纸、卫生巾到处扔,乱涂乱画,烟头烧厕所的门和墙,有时候下水道被异物阻塞,我都要带着手套掏好久……有一次遇到一个不冲厕的人,我善意地提醒她以后要注意,没想到她竟然说,我冲了,要你干什么?一个打扫厕所的事还不少。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有时很无奈,有理说不清,于是我就更加努力地把这里打扫好。渐渐地我发现,不文明的现象越来越少,因为大多数人都喜欢美丽的地方,都有爱惜美维护美的本心,我现在的职责就是把这里打扫好,让客人开心地方便。”

王大姨一个月的工资并不高,只有一千出头,她说自己挺满足的,老了也干不动别的重活了,但是这份工作还能胜任,自己也没有什么亲人,得珍惜这个就业机会,这点工资可以养活自己,只要没病没灾。
我现在也已经进入不惑之年,仍然在从事最基础的政工工作,有时候,真有“撂挑子”的想法,身边有些人常说,反正干多干少拿一样的钱,何苦遭罪呢?但是现在我彻底被王大姨感染了,她的舞台可谓很小,可是她的光芒却深深照亮了我内心最深处。

小时候,老师在课堂上讲过时传祥被刘少奇主席接见的故事,当时还不怎么理解,现在从王大姨身上,我才理解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句话的真谛。听大姨说,有好几次市里的大干部都到过这个厕所,还主动跟她握手,夸奖她工作做得好。一连三年,她都被评为单位的标兵,每年能够得到一千元的奖金,“现在我挺满足的,因为这份工作给我带来了快乐,前几天还有两拨人来参观这里,你说这里有啥看的呢?”

从大姨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哲学家的特质,她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职业,任何角色都可以做出成绩,只要努力、用心,就可以成为发光体,就能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不自弃,就会有机会。春天到了,大姨种的那些月季花又开始做骨朵了,我记得这些月季共有七种颜色,我常想起月季花绚烂开放的样子,想起了王大姨在花下笑盈盈的样子。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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