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芳菲

白杨树的小叶子在高处摇摆,我仰头看,每片叶子在亮处似乎都含着半透明的质地。 “还过几天它们就变绿了。”我在心里…

白杨树的小叶子在高处摇摆,我仰头看,每片叶子在亮处似乎都含着半透明的质地。

“还过几天它们就变绿了。”我在心里说。

它们现在是带着一点儿黄一点点红的,嗯,它们中的一些在往绿的路上过渡。那样的色彩,大约最好的画家也画不出来。

水杉枝头的绿意隐隐。水杉长成后的叶子是细密的,它们现在的样子只是密密麻麻的点,尔后,那点一点点涨开,不过三五日,你再仰头看,寂静深处的绿就快满了,再过几日,细细密密的叶子挨挨挤挤,呼啦啦的绿高于你也高于我。我站在窗前看它,它那么崭新茂盛的绿,像来自另一个完美世界。

油菜花已近尾声。它们细细的荚,现在还只有线一般粗。它们会渐渐粗起来,直至饱满,成熟。

我今天还看见了麦子。麦子已怀胎,有的已抽出麦穗。我伸手去摸,软软的麦芒挠得我的手心有点痒,怪好玩的。

三四月间的麦子的绿好像比所有的绿都好看。我时常盯着它们养眼,这样大片大片若欲奔腾的绿,在人的面前蔓延,觉如神迹。

昨日与妈妈在菜园看栀子,栀子的花蕾已现。

“深巷明朝卖杏花。”宋人风雅,得日常审美之况味。诗句中可知,杏花那时便在城市街巷里出售的,处处可见。平常到像我的小城菜市场上摆在菜摊上的栀子花。

不记得在哪部电影里看过老妇人提着竹篮卖玉兰的情形。老妇人用青筋爆出的手轻轻柔柔拈着那洁白如玉的花苞,把它们攒在一起。那么娇嫩的花朵与那么苍老的皮肤在特写镜头里对比着,让人处于一种恍惚之中。

老妇人也曾是花红。

花红易衰。

在乡下,很少人家种花,却是一年四季不缺花的。

二三月间房前屋后的桃李;四五月间,柑橘开花,柚子开花,槐树开花;六月七月八月,水中荷花开放,新藕长出;九月十月桂树开花;至冬天,枇杷树开一咕噜一咕噜的花……更别说菜地里的萝卜花、油菜花、豆花和辣椒花、丝瓜花、葱花、韭花、茼蒿花了。

这自然都不当它们是花的。

前几日,看见玉珍阿姨在空地上倒扣个无底的旧箩筐,隔不远,又用几块砖砌了方格子。

“恁那在做什么?”

“栽了几窝南瓜,怕不小心踩了,用这箩筐和砖块框住,就不担心误伤了它。”玉珍阿姨笑着说,“到时候了卖南瓜藤、南瓜花,比南瓜还值钱呢。”

乡下妇人,自然是鄙俗的实用主义。比如我,总觉得桃花、李花、油菜花比玉兰、海棠、牡丹更美,前者开花了就会结果,果子可吃可卖可换钱。又或者槐花桂花,密密匝匝的花,我摘了可以吃,可以泡茶,满嘴芳香。

门前桃树今年花开得好。去冬爸爸把它旁边的那棵香樟树砍了,今春这棵桃树的枝桠自由地展开,满树繁花白天黑夜地开,一身粉红的花树在我眼里可以算是最好的三月了。

它的花已然落得差不多了。做饭时,我经常听见鸟雀在树枝上戛戛,就仿佛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快乐地呼朋引伴。

晾衣杆的一头紧挨着二爷家的油菜地。晒衣服时,看见几只蜜蜂在油菜花间嗡嗡,它们不停地采蜜,用脑袋往花蜜里钻,它们歇息,飞起,来回地挪着花朵。

自然具治愈之力。一小片田野,便是拯救。人心可以安放其中,微小如籽,忽然摇曳开花。

随便聊聊的图片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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