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洋县解放前夕

夏日的一个清晨,晨风微微,我应朋友的邀请去听她那将近百岁的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   行走在龙泉路,两…

夏日的一个清晨,晨风微微,我应朋友的邀请去听她那将近百岁的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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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龙泉路,两岸的田野一片碧绿,一畦畦稻谷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青翠欲滴。路边池塘里的水在风的吹拂下荡起一圈圈涟漪,悠闲的人在塘边垂钓。绿树掩映下的楼房一栋栋门头高耸,房前屋后鲜花竞相怒放,我和朋友沉浸在一片祥和的乡土气息之中。

 

 

外婆98岁,略懂医术,家住距离县城不远的一个村子。我们十来分钟就到了外婆家,看家里来了客人,白发苍苍的老外婆拄着拐杖颤微微的出门迎接。外婆清瘦的身材,齐耳的短发,雪白雪白的,像是罩了一层白霜。她的背有点驼,说话声很响亮,身子骨还算硬朗,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重重的皱纹,看到外孙女来了,这一瞬间老外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一双已深深陷下去的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月牙,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像极了笑容可掬的弥勒佛。她的手臂上青筋交错,宛如常青藤缠绕在干枯的树枝上。粗糙的双手写满心酸,手掌上清晰的纹路刻画着人生的艰辛,这双手养大了儿女,又带大了孙子外孙。

 

老外婆慢悠悠的讲着:1948年的秋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也就是洋县解放的前一年,兵荒马乱,拉兵拉夫,物价暴涨,民不聊生,国民党见到壮年男子就抓。一天,我家闯进了一伙当兵的,见到我当家的就用枪托指着他,让他跟他们走。当时,我大女儿2岁,大儿子还怀在身上,我吓得浑身打颤,就问一个当兵的为什么抓他,当兵的说:“长矛(指解放军)来了,我们要去围巴山攻打他们”,我死死的抓住当家人的手,喊着:“要抓就把我们一家都抓去”,一个当兵的说:“要你们有什么用”,我想大不了就是四条命,我不怕了,死死的抱住当家人的腿。可是,不管怎样求情下话,一个当兵的一脚踹开了我,把我当家人抓走了。

 

 

 

老外婆讲着讲着声音哽咽,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慢慢地滑落下来 ,落在她的衣襟上。她双唇紧闭,微微颤抖,我和朋友赶紧用纸巾给她擦眼泪,朋友说:“外婆,不要难过了哦, 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你不是照样挺过来了吗?不能流眼泪哦”。老外婆摸着外孙女的手说:“英娃,我到现在还记毛主席的恩呢!他是我们的大救星,社会现在好的很,我现在九十八了,一个月有养老金、高龄补贴,各种补贴加起来钱用不完,我坐在家里,共产党就把钱按时送来了,我时常想啊!我欠谁的呢?我就欠共产党的、欠毛主席他老人家的”。

 

眼睁睁的看着当家人被抓走了,这是第二次被国民党抓走。我坐在地上,搂着女儿,欲哭无泪,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就这样坐到天黑,长夜漫漫,这人间地狱啊!何时才能得见天日?

 

1949年7月10日,这天,村里有个姓王的赖皮,大肆蛊惑民众,宣扬对共产党不利的政策,说“长矛”很吓人,看到妇女要共产共妻,见到小孩用铁丝捆在树上,让我把娃挑到山上去躲。我无处可躲,挑着两个娃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10月16日的晚上,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夜,黑的让人狰狞,幽林暮色,万籁俱寂,我挑着粪篓,一头放着女儿,一头放着儿子,往山里跑,这时,村里又有人说不能进山,山里土匪隐藏,昼夜伏出,四处抢杀。树林里的落叶被逃难的脚步踏碎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跑到后山,山上时不时传来“嗷—呜嗷—呜”的狼叫声,听的人毛骨悚然。我想,我们娘仨要是让狼叼走了,连个尸首都没有,我挑着担转身就往家跑,把一双儿女藏在粪篓里,上面用柴草虚盖着。我找了个碗口粗的木棒顶住大门,整整一夜没敢闭眼睛,我手里紧紧的攥着根棒一直就坐在门口,近处的厮杀声、叫喊声连成一片。远处枪声炮声震耳欲聋,洋县城火光冲天,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好似要撕裂这毒泷恶雾,国民党撤退的轰炸声响了整整一夜啊!

 

天快亮时,我听到村里有人在喊:“换天了,换天了”。我跟随村里人跑到洋县城,看是不是能找到当家人,此时的洋县城,家家关门闭户,跑的跑、死的死,死人随处可见,一片狼藉。原来昨晚是国民党的残余部队狗急跳墙进行最后一次屠戮,惨无人道烧杀抢夺,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空气中布满了血腥的味道。我拔腿就往回跑,刚到家,喜从天降,我的当家人也回来了,我喜极而泣的问:“你是怎么回来的”?当家人高兴的对我讲起了逃跑的过程:我被国民党抓到了西乡,在西乡和巴山交界的一个地方操练,长官让我们几个刚抓来的新兵去抢老百姓的粮食。我想,第一次被他们抓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们把逃兵吊在树上,非常凶残的一刀一刀地割身上肉,一边割一边叫骂着:“这就是逃兵的下场……”。我们几个商量了下,国民党把我们穷苦人不当人看,和我们老百姓不是一条心,他们欺上瞒下、腐败无能 、欺压百姓、惨无人道,我不想给国民党当帮手,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于是,我们趁着天黑逃跑,逃到一户老百姓的家里,我们给老乡讲述了逃跑的原因,老乡同情我们的遭遇,让我们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我们不敢歇息,连夜拼命的跑到西乡县城,正好遇到解放军,解放军问明了情况,我们几个便自告奋勇加入了解放军的队伍,解放军给我们讲,要打到汉中去,解放全陕南,我还参加了解放汉中的战役呢!

 

讲完事情的经过,当家人拉着我一路小跑到洋县城,此时,解放军的队伍进城了,我大胆的走到一位解放军跟前问:“你们是“长矛”吗”?解放军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老乡,我们是解放军,是为穷苦人打天下的,有我们给你们撑腰,你们不要害怕,乡亲们,都出来吧”。街上的人陆陆续续、半信半凝的开了门,重睹天日。

 

老外婆转身望着门外说:“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和我说话的解放军,姓孙,山西人,高高的个头,是个连长,当时年龄和我不相上下”。

 

 

1949年12月4日,中共洋县地下党组织紧密配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由安康西进部队,胜利解放洋县。解放军在人民群众热烈的欢呼声中,没放一枪一弹进入洋县城,人民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夹道欢迎、民众沸腾了,一批批群众在地下党组织的带领下前去慰问解放军。14日,宣告中共洋县人民政府成立。从此,洋县人民开始云开见天走向新生活,洋县获得了新生。

 

 

天亮了,真的换天了。

 

老外婆笑了,笑容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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