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后院

这些年,在时好时坏的日子里,总是不经意间,想起老家的后院。 儿时的后院,是五彩缤纷的。 院墙是父亲请工匠师傅打…

这些年,在时好时坏的日子里,总是不经意间,想起老家的后院。

儿时的后院,是五彩缤纷的。

随便聊聊的图片

院墙是父亲请工匠师傅打的。用木板固定墙的厚度,围成槽形状。再用黄土填满槽,两人抬起木头反复打压,打成型了,再把木板挪位重复。院墙打好之后,顶上盖一层瓦片,既美观,又防雨淋。

土墙的缝隙里常常会挤出一些狗尾巴草,诉说着生命的顽强。院墙的周围,是母亲的菜园子,她除了种些白菜萝卜,还会种一些金银花。一到夏天,嫩黄色的金银花,携带着偷偷长出来的喇叭花,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争先恐后爬上墙头,摇曳着岁月的风情。那时的我,喜欢摘几朵儿喇叭花别在辫子上,蹲在小溪边梳洗打扮。

院子里栽了一棵梨树,还有一棵葡萄树。每年果实成熟时,不管谁来家里串门,母亲都要用耙子勾弯枝条,挑选最大的梨,或者摘一串葡萄送人。

有一年夏末的中午,我半躺在后院的梨树杈上纳凉。一伸手就能摘一颗梨,在衣服上擦了擦,悠闲自得啃着吃。

突然,从院墙外面伸进来一根竹竿,头头上绑了一把镰刀,晃啊晃地勾住了紧紧挨着的两颗梨,一拉,梨和割断的枝头掉到了院墙外面。透过树梢,我看见了一个人的脑袋,已经能断定出是谁。我悄悄从树杆上滑下来,回屋告诉了母亲。

母亲跟在我身后,我捡起一块石头,正要砸向院墙外面的人。母亲一把抓住我,小声对我说:“我假装咳嗽一声,他自己就跑了。下次他路过咱家门口时,我送他几颗,以后他就不会这样了。”

我不解地望着母亲:“他可是小偷啊!”母亲赶紧捂住我的嘴,压低嗓门说:“他还是个小娃娃家,别给戴上小偷的帽子。”我只好不情愿的答应了。只是那会,我不懂母亲为何要这样处理?

那棵葡萄树,爬满了半个院子,像极了绿色的大帐篷。它是我们一家人和村里小伙伴们的欢乐基地。清晨和黄昏时分,我们聚集在葡萄树下占位置,一起搓绳子比赛,输了的人学狗叫。

大姐和母亲是一组。母亲一手捏着面条杆,一手摇着纺车手柄,把棉线纺在大圆盘上,再缠到线锭上。大姐负责把断掉的线头接上,或者把死结解开。纺车嘎吱嘎吱地声音,成了童年里美妙的曲子。

谁要是困了,累了,屁股坐疼了,就站起来,伸个懒腰。再踮起脚,仰起头,摘一颗葡萄,用手一挤,汁和葡萄肉滑进嘴里,酸得人挤眉弄眼的,惹得其他人笑个不停。

六岁那年的我,第一次听了母亲给我讲的《牛郎织女》。传说每年的七月七日晚上,在葡萄树下能听见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于是,七月七日那一晚,我悄悄溜到院子里,蹲在葡萄树底下侧耳细听,屏住呼吸。却只听到了蚊子猖狂的声音,它们肆无忌惮地攻击我。无奈,我悻悻离开时扔下一句话:“再也不相信神话传说了!”

院子的角落处,父亲用胡基(土坯)搭建了一座又矮又小的房子,当做厨房。厨房,似乎成了母亲的阵营。每年每月,每一顿饭,都有她忙碌的身影。

有时候,母亲做饭,哥哥帮忙生火,实际上是开小灶。他把在稻田里抓回来的黄鳝切成段,还有田螺,还有沙滩上抓回来的螃蟹。淘洗干净,撒上盐和花椒粉。再用菜叶子包裹好,放进被火炭支愣起来的瓦片里煎炒。

饥肠辘辘的岁月里,母亲总是能变着花样给我们自制零食。不管是没长熟的蚕豆,还是绿色的麦穗,在火里烧熟后,双手合着揉一揉,去掉皮,烫手又烫嘴。我们几个围着母亲吃她自制的零食,嘴巴一圈都晕染成了黑色的,牙缝里全是渣,却香得直拌嘴。

没心没肺的孩童时,我常常躲在后院的厨房里大显身手。

有一次,趁母亲背朝着我干活的时候,我把火剪烧烫,给自己烫卷发。夹住刘海缠一圈,只听到“滋”地一声,冒烟,闻到了头发烧焦的气味,手一摸,刘海没了。

母亲转过身来,斜着眼嗔怪:“你一天轻得放不下,要是烫伤了肉我就打你!”我赶忙脱下脚上的塑料凉鞋,用还在发烫的火剪,压在凉鞋鞋带断了的地方。等软化后有浆流出来,立刻将另一头断掉的茬接上,一按,一捏,像个电焊女工一样。

日复一日,老屋的小院记录着一些老去的光阴。或晨光与夕阳,或一饭一粥的小光景,小哀愁,粗糙而又温热。

就在我出嫁后的那年,小院的土墙被暴雨冲塌了一处。此后,父亲领着来帮忙的一群人,把院墙和厨房拆了,葡萄树和梨树都砍了,甚至连根拔起。

再后来,重新修建了房屋……

如今,母亲不在了,小院不在了。父亲已到暮年。哥哥和姐姐的头上已生出白发,我也人到中年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想到此,笑着笑着,突然有些许伤感。

曾经的一家人,在光阴里竭尽全力,听凭风雨春秋,欢声笑语。这一切,无论浅喜或深爱,小院都知道,我们也记得。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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