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什么真是门玄学

小时候,我固执地拒绝宽面条,而且拒绝得特别彻底,也拒绝得莫名其妙。 其实就是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反正基本上天天中…

小时候,我固执地拒绝宽面条,而且拒绝得特别彻底,也拒绝得莫名其妙。
其实就是不接受也没有办法,反正基本上天天中午都是面条,难道你还有本事绝食不成?
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我还能有所坚持,也算是有个性吧。
如果吃臊子面,那我就没什么好挑剔的,因为老家的臊子面天生就是细面。
如果吃扯面呢?我先是噘嘴掉脸表示不满,看大人跟没看见我似的不理不睬,就生气地闹出点动静,比如搬个凳子故意把凳子整得倒在地上,一边扶凳子一边偷偷观察大人的反应。大人若还是置之不理,我就生气地从篮子里拿个馍,打算啃几口意思一下,最好能让大人感到愧疚。
那时候,每家都好几个小孩,全都是粗放式养活,哪个大人会关注一个小孩的小心思呢?再说了,一顿不吃又饿不死,搞不好大人都发现不了你没有吃饭,你自以为聪明的一切举动,其实都是白搭。
虽然如此,我想闹出点动静让大人关注可不完全是自恋,谁让我是老大呢?也就是说,我的小动作大人都看在眼里了。但妈的意思是决不惯我的毛病,不吃就饿着,饿得受不了自然就吃了。奶奶就看不过去了,觉得娃想吃细面就给她切一碗细面好了,不就多煮一锅的事吗?妈就嫌奶奶总是惯娃,惯得娃一身毛病。
有个这样的奶奶,我只愿意吃细面绝不吃宽面的固执居然也能成真。而且,我不用后吃,奶奶总是切一把细面先给我下出来,我反倒是第一个吃了。
如今我思来想去,不知道小时候那个毛病到底是这么回事。宽面细面有多大区别呢?现在的我就常常觉得宽面比细面口感更好,小时候的我到底矫情个什么劲呢?
生活中常有这种事情,就是过去喜欢得恨不得一天吃三顿的东西,现在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同理,过去拒绝得彻底,没准过一段时间却慢慢喜欢上了,还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就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也说不定。可见,爱吃什么讨厌什么真是一门玄学,很难找出正确答案的。
比如浆水。
我小时候还拒绝浆水。
记得那时候,家家灶房里都有一个瓦盆,长年备着浆水。平时捞出里边的菜就饭就馍,也用汤汁吃面吃搅团吃鱼鱼,尤其是夏天。
浆水倒进锅里,烧开。铁勺倒进油,里边炝上几颗花椒和红辣子角,刺啦一声浇在浆水上,再给里边放上一撮炒好的韭菜,晾凉,就是浆水面的浇头了。
面出锅后,过凉水,捞出来,浇上晾凉的浆水,清凉败火,在酷夏没有食欲时,不失为一道爽口的美食。
浆水搅团和浆水鱼鱼也是同样的吃法。
随便聊聊的图片

可我还是矫情,就是不吃浆水,非要吃用醋调出来的面或鱼鱼。
奶奶从来不嫌麻烦。除了为全家人准备的一盆浆水浇头,还会给我准备一小碗醋汁儿。我吃着跟全家都不一样的醋汁儿浇头,很是得意。
我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一到夏天,我时不时就会惦记着那一碗浆水浇头,有时恨不得想端着一碗浆水直接喝下去。可是,当年能随心所欲吃浆水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远了,现在想吃浆水得靠运气了。
若是哪天偶尔在市场看到有卖浆水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现在的浆水也鸟枪换炮了,一小袋一小袋装在密封的塑料袋里,看起来再也不是我印象中难登大雅之堂的乡野之物了。有了浆水,若还能买到鱼鱼,那就圆满了。现在的鱼鱼也鸟枪换炮了,不再是纯粹的口感粗糙的金黄色包谷面鱼鱼了,而是以麦面为主加少量包谷面做成的,更有完全拒绝包谷面只用麦面还要加上淀粉做出来的。这种凉粉鱼鱼,看起来晶莹剔透,十分美貌,吃起来也非常筋道。原来鱼鱼也早有了升级换代产品了。
如果转遍市场,还是买不到鱼鱼呢?那也不要紧,可以下一撮面吃,幸福感也不会打多大折扣。
你看,一个人的味觉也是会变的,以前拼死拒绝的东西,在时光缓缓离去的脚步之中,不知被加入了什么化学成分,就慢慢地起了变化。实在说不清楚,也无法寻根溯源,反正,就不知不觉从讨厌变成喜欢、稀罕、时不时就会惦记的东西了。
不过,我还是想从这种糊里糊涂的变化中找出点原因来。
醋的颜色深红又透亮,上边再漂浮着几粒白芝麻,还有一朵一朵小小的油花花,符合小时候的我以貌取人的特点。
至于浆水,颜色是一种说不出是白还是黄的中间色,很污浊;里边的浆水菜,也是生生地把脆生生绿莹莹的菜煮得失去了生机和活力,再在浆水汁儿里泡得软不拉塔,没有了丝毫生命力,像是被生活暴打之后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那般自暴自弃。即使上边也飘着油花花,也能看到新加的绿绿的韭菜叶子,也有红色的辣子角时隐时现。但这样的浆水,还是让我望而生厌,有一种生理上的厌恶,实在喜欢不起来。
几十年后,还是同样的浆水,我的看法却完全不一样了。我觉得浆水毫不张扬,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才能呈现出这般模样,有一种内敛的美。更难能可贵的是,它不像某种光鲜亮丽却一肚子草包的人,它的内在是需要你慢慢品的。只要你愿意走进,你十有八九就会喜欢上它的滋味,甚至回过头来也喜欢上它朴实的外表。

在我看来,浆水并不是单纯因为怀旧才变得好吃,它并不完全只是怀旧的载体,更有它独特的不同于醋的滋味。
浆水和醋都是酸的,在调味里边,也都是给食物增加酸味的。但浆水的酸,温和,厚道,绵长,味觉效果有点像儒家的中庸之道;而醋的酸,就显得过分,凛冽又刺激,过犹不及,让味觉在它强有力的刺激之下感到不适。

为什么小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呢?可能还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味觉退化的缘故?现在喜欢,是否也有物以稀为贵的原因?虽然自己也能在家做,可我哪是有这份耐心的人?
不管原因到底如何,反正现在的我喜欢上浆水了,尤其是在夏天。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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