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在工作中睡去，醒来时有那么一两分
钟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在这种状态下勉
力读卡夫卡，竟然读了一个月。
他的作品，像是笼罩在冬季厚重的雾里，
冰冷而迷茫。平淡琐碎、滞重累赘、孤立无
助、荒诞却又深刻，让你觉得有一双居高临下
的眼不屑地看着你，让你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剥
去了伪装的狗。于是，你愤怒起来，想冲着卡
夫卡笔下的某个人物大声抗议，想拎起刀来血
溅五步得一个痛快，可是，每个人都是隐隐约
约的，你可以看得到，越永远走不到他近前，
一切都只在浓雾中影影绰绰地存在着，冷漠而
疏离。就算你有霸王般的勇力与豫让式的决
心，到此也只能慢慢耗尽一生，至死也不明所以。
简单地说，卡夫卡那儿，没有人生的美好幻相。
一一老U
卡夫卡的困境就是现代人的困境。这句读后感挺在理。不过，卡夫卡的困境之所以是现代人的困境，是因为全人类的困境都是自己挖掘出来的。也就是说，卡夫卡的困境不止是现代人的困境，而是全人类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困境。卡夫卡能够代表全人类，是因为他基本是第一个将这一事实以坦率而隐晦的艺术形式表达出来的人。
一一十三巟
两年前一个燠热的九月下午（湖南已经连
续一个多月气温高达37°），躺在床上的母亲
在失去行动能力的同时也失去了语言能力，一
米五宽一米八长的木架子床成为她最终的归
宿。我经过时会发觉她在床上挪动了位置，口
里发出一种动物式的声音。我拧了湿毛巾为母
亲进行物理降温时，用手按腹部，硬梆梆的，
她仅存的一点血肉被癌细胞所侵占。
我知道母亲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一一喂食的
时候她能听懂我的指令——张口、吞咽，只是
已经力不从心。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格里高尔，
继而似乎看见卡夫卡那双孤绝悲伤的眼睛，正
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凝视着我的母亲。以
前读卡夫卡时我总觉得似懂非懂，只能归疚于
自己灵魂太低级，无法与高级灵魂达成对接，
那个瞬间，屏障倒了。
卡夫卡的伟大之处在于一一用文字叙述了人类永远无法摆的各种负面情绪一一焦虑、紧张、愤怒、沮丧、不安、悲伤、痛苦。只要人类没有全部沦为冰冷的机器人，这些情绪永远无法从生命中剔除。
一一林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