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公历2009年8月7日,正值立秋,我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将新故慈父的骨灰埋葬在了苏州城郊的太湖第一湾——东山老家…

公历2009年8月7日,正值立秋,我怀着极其悲痛的心情将新故慈父的骨灰埋葬在了苏州城郊的太湖第一湾——东山老家,终圆了他叶落归根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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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跟随大伯到了父亲8岁前“生于斯长于斯”的苏州市东山镇陆港村宅,这里位于太湖之滨,依山傍水,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人家”,远处的太湖一望无际、山映斜阳、水天一色,使人仿佛置身于诗境,不过在伤心人的眼里,这美景平添了一份悲色。这里已成为太湖第一湾旅游度假山庄,游人如织……走在父亲童年时代生活过的“姜家巷”胡同里,听着大伯的讲解,追随父亲儿时的足迹,也算是到水乡寻宗吧。见到故居宅地已被姜家户族占用,盖上了新房子,八十多岁的大伯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伤感与失落,他再也找不到童年记忆中那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杨树林,小河也不再那样宽阔,那样富有生气了……

凡少小离家的人,都有一份永远也化不开的浓浓乡情。然而,因历史的变迁,故乡只能停留在回忆中,驻守在梦境里,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寻觅。手捧父亲在弥留之际枕边放的这本《老苏州—水乡寻梦》,心中感慨万千。的确,岁月酿造记忆的美酒,时间沉淀怀旧的情感。久在异乡为异客,曾几何时,忆故乡、念故乡、思故乡的这种乡村情结,永远埋藏于游子心灵深处,随时都会冲出来,蹿出来,而且是那样的势不可挡。

父亲生于1934年,8岁时因家庭生活贫困,祖母迫于无奈,只好把他送给苏州市一户周姓人家。18岁,他便自愿报名踏上了西去的列车,背井离乡加入到了支援大西北的银行干部队伍行列,被分配到了陕西汉中勉县从事金融工作,一干就是40多个春秋,为地方经济金融的稳定和发展,贡献出了全部心血和精力。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的前半生和父亲的前半生一样,充满了奇遇,充满了坎坷。

知道我跟我父亲为什么感情这么深厚吗?实际上,我一岁多时父母就把我给出去了。我妈是勉县黄沙本地人,我爸以前参加工作时,就在位于黄沙的一个信用社里的营业所里面,然后他们就认识了。然后我那个外爷是勉县定军中学的第一任校长。后来给打成反革命了。为什么是反革命呢?听说因为我的舅爷是胡宗南的秘书,就因为这个政治关系,我的外爷也被打成反革命了。然后就把我外爷给下放到农村里来了。

我们姊妹几个,都是在黄沙街那儿,外婆家里长大的。到了我出生的时候,我上面有两个姐和一个哥。家里条件不好,我又整天哭,哭得母亲失去了耐心,就想把我送人了。然后就找了一位跟我的养父、养母关系好的一个大嫂做了个中间人说了说。有一天,我外婆带我去看病呢,医生看完说是没病。然后走到街上碰到我现在这个养母。然后呢,说来也神奇,养母抱了一下我,我就不哭了。然后养母说晚上带到她家试一试。哎!试一试也不哭了。所以母亲说该是你们的人了,于是就把我送人了。那个时候呢,我爸为了躲避政治运动,就跑回苏州去了,回来后还责怪我妈。但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就只有这样了。但是父亲总是对我心存愧疚,所以分外疼爱我。

再后来了,反正我一直在黄沙长大的。我跟那个亲妈呢,好像没缘,我们之间好像有一个巨大的鸿沟一样,永远无法填补。

后来我内招参加工作以后,我个人问题也没有听我妈的。我妈很生气,好多年都一直多年不理我。后来90年代初我爸退休以后就回苏州去了,是我的姐姐们在苏州老城区给我爸买了房子。

我两个姐,都是8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我那个大姐还是副厅级干部,现在也快退休了。二姐原来在勉县三中教书。后来,人家也下海了,是我大姐给找的工作,在一家外企,挣了不少钱。所以那套房子是我二姐给我爸买的,主动买的。

1996年的时候,我爸回到勉县来,专门骑上自行车,从勉县县城到黄沙农村来看我。我妈都没去看我,一直生我的气。

我一直都在奋斗,努力给父母寄零用钱呀,寄土特产呐,暖他们的心。

我爸是零九年去世的,去世前两个月,也就是六月份骨折了。知道父亲骨折了以后我给他寄了6000块钱。当时我就想去看我爸了,但是我妈不让我去。

 

然后导致我经常做梦都梦到,我到苏州去了。哎!心诚则灵!那你别说我后来真的去了。我爸是零九年去世的,最晚一次见到他是九六年。在零三年的时候,我终于去了苏州。至于我为什么有机会去啦,是因为零三年时我妈去广州我大姐那儿了,我大姐做个小手术,我妈去照顾她去了。所以借这个机会我爸向我妈申请,经过我妈特许,我才去了。

所以在零三年我去苏州之前呐,我老做梦,我就梦见什么呢,我就梦见父亲带着我在那些小街小巷里穿梭,小巷里都是那种很经典的老民宅。结果我去了以后,发现他们住的那个小区的旁边的小巷,跟我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哎呀,我感叹这世上的事真的是堪称神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

我是零九年去奔丧的。因为当时父亲走的仓促。火化了以后骨灰盒在家里供了一周。然后才在他老家东山华侨公墓,选好了墓地。我们去安葬父亲时,那一天刚好立秋。

就是安葬之前呢,我跟我姐在苏州家里谈话。哎呀,真是有灵异的事情发生,太奇怪了!说到我的婚姻问题,我姐说让我离婚。然后那个我爸就发怒了!凌空的声音就来了,砰砰砰砰,我们都听到了,就是从那个灵堂那儿传过来的。最后“噔”的一声,一个石头,就落到我们房檐那个瓦上,奇怪不奇怪?

再后来呢,在父亲去世后的半年的时间里头,甚至几乎一年的时间里头,我经常梦到他跟我聊半夜的天。我的天呐!最后我才知道,他跟我妈和我姐说过,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我。

父亲去世以后,我哭了三年,一提起就哭。我在每一个节点上,都会去十字路口,给他烧纸,寄托哀思。

虽然我们一直生活的时间很短,但始终有这个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但是父亲一直在跟我联系着呢,要不给我写信,要不后来有了手机以后,他就给我发短消息。那个时候他用的诺基亚那个小手机,我也没有有智能手机,父亲经常给我发发短消息,说他到苏州哪去景点去玩。

我们走的很近很近,好像一直在一起生活一样。

所以我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真的是很微妙的感情,那种关系,有时候像我妈吧,我跟她之间也没什么矛盾,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是我们在一块儿很尴尬,我一五年去看她,在广州去看望她,征得她的同意后去看望她。我们没有话说,很别扭。

可是我跟我爸就不一样了,这就是人的缘分!所以说有时候缘分啊,可以超越亲情,超越血缘的,并不是说有血缘的好像就有缘分,我始终是这样这么认为。

你相信吗?我一个银行干部,2003年10月的时候,我去苏州之前,我连手机都没有买,当时我爸说你一个银行干部都没有手机?我回来以后才买了个手机。

父亲是90年代初退休后,才告老还乡,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故乡,定居于苏州市老城区。那时我也曾想,父亲终于夙愿得偿!父亲也感叹唏嘘之余,同样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难得体验。值得庆幸的是当地政府在旧城改造时,基本保持了苏州市老城区的旧貌,达到了城市现代化建设与周边古典园林风格相融合的格局,使苏州这座千年古城更具魅力。恰因如此,父亲依稀可从中寻觅到当年老苏州的生活气息。

“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对于流浪于他乡的游子,一句乡音,就足以令他热泪盈眶,心起波谰。对故乡的爱,是“绿叶对根的情意”,是一种最真诚、炽热的感情。父亲非常热爱他的家乡,他晚年定居苏州后,足迹踏遍了苏州的山山水水,至临终的前几天还去了趟太湖。他生前非常关注苏州的城市发展和建设,今天哪里修高速路,明天哪里建大桥……他都了如指掌,他常读的书籍和报刊杂志,无一不是介绍苏州的风土人情,研究追溯苏州发展的历史变迁,他是一个地道的“苏州迷”。在他的影响下,不知从何时起,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汉中勉县人,不觉也喜欢上了苏州。

 

2003年国庆前夕,我去苏州探亲,他带我去了拙政园、狮子林、虎丘、怡园和寒山寺等苏州的诸多古典园林和风景名胜,还特意在“怡园”门前同我合影留念,说我大姐和二姐的名字就是取自于“怡园”二字。

我们总共一起呆了八天,度过了我这一生最温馨的时光。那八天里,父亲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补偿给我。哎哟,我爸呀,天哪,真的太爱我了!记得我说过晚上有一个蚊子骚扰没休息好。第二天父亲就搭着凳子,追到天花板上撵着了这个蚊子,消灭了它!然后知道我爱吃虾,就买了一大堆虾变着花样给我做了吃。还给我买了好多螃蟹。我不会吃,人家南方人吃螃蟹,一会儿就能吃出一大堆的壳,好像嗑瓜子一样,可我不会。父亲就坐在我旁边,慈爱地看着我慢慢嘬螃蟹壳。

说实在的,不知何故,我也曾到过一些地方,我认为“看景不如听景”,但唯独苏州是“听景不如看景”。人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错,苏州的山好、水好、人更好。记得在我结束苏州之行返回汉中的途中,当晚当我在车上刚补上卧铺票后,我很想让父亲知道此事,以免他牵挂失眠,可我没有手机怎么办?这时同车厢的一位漂亮的苏州姑娘主动代我给父亲发了短信……

回汉中后我购了手机给父亲发的信息上说道:“我很眷恋苏州的美。那里处处皆是精美诗画一样的诠释和写意,一切都令人魂牵梦绕—那山,那水,那人”。

然后父亲说感谢,谢谢你对苏州的夸奖。嗯,他还很很谦虚地说,其实也不是你说的那么美。

现在,父亲算是如愿以偿,叶落归根了,他长眠于太湖之滨东山老家的那块热土上……

父亲,昨夜我又梦到你了。你站在小巷的尽头招手并呼唤我的名字“群儿”……我向你飞奔而去,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你的手,泪水打湿了枕巾。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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