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坪河畔的冬天

喜欢秋冬两个季节,万物在眼前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即便是寒冷、萧瑟的冬日,山川大地,远行归来的人们,以及思念和爱往…

喜欢秋冬两个季节,万物在眼前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即便是寒冷、萧瑟的冬日,山川大地,远行归来的人们,以及思念和爱往往在冬日都有了答案。我们只需去感受时间的流淌,就能把自己这一年归纳和冬藏进日历中去。

一场卷土重来的疫情扰乱了省城西安人们的生产生活,秦岭的巍峨阻隔了病毒蔓延到我所在的陕南城市,而这个冬天我都在老家的乡村忙碌着,大山是屏障,也是护佑,乡野里与城市的优越点在于,我们有更多被切割的空气去呼吸,更多的自由被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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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好多在西安务工和上学的乡亲被突如其来的疫情阻隔在原地,他们遭遇了丢掉自由与禁足的小恐慌。回家,曾经这么轻而易举的事变成一种等待与渴求、什么时候回?集中隔离?居家隔离?时间差、变数,幸运、彷徨,弥漫在人们的日常谈话中。好在阴霾终会散去,每个生命个体终将在一次次艰难岁月中成长和扩大生命的宽度、维度和承受力,生命自身就是要负重前行的。而面对这些,经历过辗转几个国家,随时航班熔断,随时都会被严苛的核酸双检政策滞留他国的回家经历,翻转过往间,有多少从容与淡定都来自经历加持下的无形“财富”。

冬天一步步走向纵深,雪,已是高贵圣洁的水另一种嫁衣,只停留在高耸的山头,人们必须去仰视冬天,仰视一片雪花,孩子们用伸长的舌头去接住一片零星飘落的雪花,童年和雪花有了等同的高贵。

 

我整天忙得灰土猫脸,手机早已被扔在一旁,忘记充电、忘记了该问侯的人,忘记了用文字书写平淡无奇与喜悦交织的日子,忘记了在我的文字和笔下蜿蜒的河流岸边驻足片刻,我深信故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皆美丽,也深信我只是个对故乡多情的俗人“画匠”。

儿子回到老家,在乡野里撒欢疯跑,对沙子感兴趣,给奥特曼垒城堡,为在田野里找到一块薄冰而兴奋不已,把自己倒扣在我拉砖的架子车下做迷藏。拉着我的手让我去河边救一只落水的水鸟,我告诉他:“那是一只不仅会游泳还会飞的小水鸭”。儿子用满身泥土侵染的衣服,换回了对乡村生活的认知与兴趣,构筑起对故乡这片土地的启蒙情感。这些传承乡愁与建立家乡情怀的时间点,对于每个人来说,可能只需一点,就能与之伴其一生。

 

冬日是一首诗句,炉火是欲望的原野,是浮想联翩的起锚地,所有的思哲和跳跃都安歇与端坐下来,生命不再跋涉千里,和万物一起站立或匍匐,蓄势待发一种匹配阳光与春天的能量。

我在四面露风且尚未完工的房子里支起简易床,支起火炉,时不时有烤红薯的香味犒劳和点缀劳作的疲惫。重感冒时不时叫醒我半睡半醒的梦,试想着辛劳与幸福的置换,午夜中的我,强大又略显安暖和悲凉。

 

老庆表叔已经从江西打工回来,短暂的居家隔离后,我们就坐在我家四面露风的房子里围着炉子闲聊。老庆表叔已辞去了村长一职,一年前国家有了“村长支书一肩挑”的基层干部政策。老庆表叔抛开了琐碎且拿不了多少工资的村长一职,生活却并没有轻松下来。女儿考上了西安重点211大学,两岁多的孙子早早被送回老家让他们带,已经到处跑的孙子,看管起来可比他在2019年养的那几箱蜜蜂要责任重大。

老庆表叔在江西打工期间受过脚伤,回老家休息了些时日,今年抛开供女儿上大学及家里的开支没攒下多少钱。但是老庆表叔依然对此谈笑风声、轻松应对,这和郊野里弥漫的攀比与嫉妒和狭隘私欲形成星河般对立,让人们回归那些本该被质朴与淳厚包裹的原始状态。

 

年关将至,思念和爱都将回流到故乡,万千匆忙的脚步只为去表达爱的所向,只为让家的温暖和归属感去慰藉我们每个个体的生命热度。在故乡短暂抛锚停靠,只待春天和万物一起再次远航。

通往村子里的马路上渐渐热闹了起来,崭新的小汽车疾驰而过,那是游子归乡的急切;用架子车拉着老式电视机上街修理的老人、有人说他拉来拉去了四五趟,没有一点汗水流淌,那些孤寂带着苍老的生命隐忍如雾化的汗滴飘散而去。我看见背部弯成90°度的老者们朝着赶集的老街前行,午后太阳近落山再以90°度的脊梁回到属于他的村庄。我听见留守老人手中的老年手机里唱着我都听不懂的流行歌曲,我在想,即便是听不懂,声音总能占据这莫大的孤独和慰藉辛劳一生的闲暇。

 

有几个上年纪的老人总是在礼拜天翻山越岭地赶来,她们赶去镇上的基督教堂做礼拜,她们步履蹒跚,风吹雨打的日子都没在这条乡道上缺席,她们坚持着自己的信仰。

东升寺里前些日子来了关中的两位尼姑,喜欢上了这片安静之地,听闻从此不再云游四海,要在这里久居,每天吃斋念佛,打坐诵经。清晨时分,佛音袅袅从寺里撒向村庄,这片土地多了一些灵气与祥和。

闲暇的傍晚,在四野里寻找一丝春的踪影,却不得见,只有几株腊梅独自绽放着,此刻它印证着自己的傲骨与大地的萧条之美,它只属于严冬,却召唤着春天临近的脚步。

不远处的茅坪河清澈见底,阳光明媚之时,天空投下湛蓝在水里,河床已在那场秋汛中改了道,从远处看,村庄平添了几份诗意,河流多了一些蜿蜒绵亘之美。如镜的滩头里一群鱼儿在水中结伴而游,岸上有人坐下来晒着太阳数着鱼。在太阳的逆光中,河面被蒸腾起一层薄雾,这一切只有诗人的眼睛捕捉到了。

 

我和眼前的茅坪河互敬对方为这片土地的大地诗人,我们彼此感化,彼此传递灵感,彼此美化,彼此书写诗意的人生与土地。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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