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生活里的老物件儿——捣衣砧

那天,带学生复习一道理解性默写题:古代衣服因为原料质地,制成后较为硬挺,穿着前需置于石上舂捣,使之柔软,称为“…

那天,带学生复习一道理解性默写题:古代衣服因为原料质地,制成后较为硬挺,穿着前需置于石上舂捣,使之柔软,称为“捣衣”。古典诗词中常用“捣衣”或“砧声”来表现妇人思念征夫、游子思家怀乡、征人对常年征战不满等情绪,比如唐人的诗句“ , ”。
难倒了一片。

其实《春江花月夜》里的句子应该耳熟能详了——“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李白的句子更直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也许是这几年没有在高考必背篇目里出现,被他们忽略了。考什么才背什么,真是害死人!难怪人家武亦姝上北大,他们只求上个本科。

很功利地,给他们补上这些句子,却有人悄悄地问道:“老师,捣衣砧是个什么东东?长什么模样?”

啊呕!这也是他们不会背古诗的缘由?

捣衣砧,我们也叫捶布石,就是一块平整光滑的石板。

我家院子里树阴下的那一块,是长方形的,约三尺长二尺宽半尺厚,其色灰黑,其面平整,光洁如镜,上面还有一些金色银色的小斑点在闪烁,截面是裁切时的痕迹,不光滑。

随便聊聊的图片

它最大的用处当然是捶布,有时也归我睡觉——夏天的中午,躺在上面,清凉无比,现在的空调都换不来那时的美妙。

捶布,只有石板哪行?还要有棒槌,最好是一对,一手一根,槌起来才快。小时候拿不动两根,就两手捉着一根,开始时说是槌布,不如说是在胡乱敲打。

那两根棒槌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坚硬,必须光滑。北方人一般是用枣木铣出来,通红,硬实(南方人也说用楠木的),说它比石头都硬也不为过。这样槌布才更有力度,效果也才更好。

大人们管教孩子,一般都是抓起条帚疙瘩打屁股,没人说、也没人敢抓起棒槌追着孩子打屁股的,那会一棒致命,它堪比武松上景阳岗时提的那条哨棒,比那个短,却比那个粗,不然怎可打死老虎?

因为布是土布(“洋”布不用槌,人家本身平展),刚从织布机上卸下来的布匹并不十分平整,那就摞在石板上捶打一番。一般要四五层五六层叠在一起捶最好,一来不会因太薄而伤到布,二来也不至于因震动太猛而伤到握棒槌的手。当然,太厚了也没有效果。

还捶被幅。每年夏天拆洗被褥,被里被面都是土布,洗完浆完晾干后,要么太皱巴要么太硬实挺刮,还是要摞在石板上捶打一番才柔软才平展。

也捶衣服,要不怎么叫捣衣砧呢?夏天拆洗旧棉衣的衣服片子就不用说了,跟拆洗被褥是一个道理。那时,平常穿的衣物也是土布的,长衫、裤、褂,洗完后,都皱巴了。叠整齐后,摊在捶布石上,用棒槌过一遍,平展、挺括、绵软,靓丽如初,舒适且好看。

哦,不用担心衣服上的纽扣被捶烂,人家那时的衣服纽扣是用布和线缝制盘结的,不怕捶。塑料纽扣、铁扣等,都是后来随着“洋”布才出现的。

捣衣砧,还指河畔井边洗衣时用的石板。那时没有洗衣机,也没有洗衣粉、洗衣液、洗衣凝珠来帮忙。有的村里人用皂角水,在我的老家,连皂角水都没有,人们用草木灰泡水,里面含大量的碱,泡出来的水是黄色的,他们用麦秸或干草做个漏斗形状的东西,把灰渣隔离出来。用这样的水泡衣物,很快能将布缝里的油泥清理出来。当然,那些油污不会自己跑出来,得靠冲泡、搓洗、捶打。搓洗用手、用搓衣板,捶打就用棒槌在石板上捶。这时用的棒槌要求就没那么高了,结实是必要的,光滑度可降低要求,即使还用以前捶布用的那个,也会很快被水泡坏,不划算。

 

那些年月,在夏天静谧的午后,阳光炽烈无情,蝉在树梢头扬声高唱,“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这时“梆梆梆梆”的捣衣声从树阴下响起,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者,在凉风微起的静夜里,一片如水的月光下,石砧上的月影被你拂了又拂,然后,铺平那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举起手里的棒槌,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声,当是传得更加遥远。

这下明白了吧?捣衣砧、捶布石,就是我们的电熨斗+洗衣机啦!

无论是“熨”衣服的还是“洗”衣服的石板,如今,都被洗衣机、熨衣板、挂烫机所取代,它们从历史的光影中渐渐隐去,让位于现代化的便捷工具,孩子们的认知便是这些电源插头、自动按钮、液晶显示。

虽然,解决电脑中出现的一个小问题,我不一定比得过一个小学生,但回忆里的“万户捣衣声”,时时从历史的深处传来时,成为我生命里一笔丰厚的财富,享用不完,挥霍不尽,供我在月朗风清的日子里一一回首。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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