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传奇

洋县龙亭镇庙岭村,是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临近的山是巍峨的秦岭,水是美丽的茅坪河,茅坪河流到庙岭村这里,向北倒流…

洋县龙亭镇庙岭村,是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临近的山是巍峨的秦岭,水是美丽的茅坪河,茅坪河流到庙岭村这里,向北倒流,形成了一个深滩,那滩里的石头是五颜六色的,阳光下,映得那河水变幻出许多颜色,附近的人都爱来看这奇异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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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村里一个会看风水、会算命的老先生看了却摇头叹息道:“河者,阴也。水势倒转,恐不利于女子!”。

1982年,庙岭村一户姓李的人家,添了一个女婴。这女婴身体健康,能吃能睡。两岁的时候,头上就长了浓密的乌黑头发,爸爸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女,眉清目秀的,估计长大了也会像她的妈妈一样,是个美人吧。

爸爸请了村里那位会算八字的老先生给女儿算了命,老先生说这女子天生五行缺木,于是爸爸就给自己的女儿起了个小名,叫“木子”,以木补木。老先生对木子爸爸说:“这女子命格不好,恐怕少时多病,长时六亲缘薄呀!”木子爸爸听了半信半疑。

没想到老先生一语成谶,木子两岁多时候,受了风寒,高烧两天不退。可能是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吧,从此落下癫痫病,农村人叫“羊角风”,上一分钟还好好地在玩耍,下一分钟发病,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像触电一样,不停地抽搐。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爸爸都会把木子抱回家,放在床上,一般缓上个半小时到一个小时,木子就会醒过来,自己溜下床,活蹦乱跳地玩去了。

木子的“羊角风”病开始频繁发作。两岁多的一个夏天的早晨,木子的“羊角风”病又发作了,爸爸照往常一样,把木子放在床上休息。没想到这次木子病得重,一直睡到天都快黑了,也没有醒来。妈妈用手指探了下木子的气息,不得了!这苦命娃没气了!“木子呀!我可怜的女呀!”夫妇二人放声大哭。

哭了一阵子,妈妈对爸爸说:“把女埋了吧”。爸爸说,我女平时最喜欢跟我到半山腰松树林那里玩,咱们就把她埋在那里吧。于是妈妈扛着锄头,爸爸用凉席把木子卷了,扛在肩上,去埋葬她。

松树林处,爸爸在一棵大松树旁吭哧吭哧地挖坑,这时候,下起雨来,仿佛老天都在为这个苦命女子落泪。爸爸终于挖好了坑,把木子连席子放进坑里。这时候,那雨已经变成滂沱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箭射在地上,不多时,便汇成一股股水流,顺着山坡冲下来。冰冷的水流冲到坑里,把木子一激,木子不由得哼了一声。她爸,我女没死!爸爸俯下身去,一摸,这女真活过来了!于是爸爸又把木子背回了家,木子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木子六岁左右的时候,身体好了些,发病的频率也减少了。木子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级,爸爸就把木子带到自己任教的附近的麻梁小学去上学。一天吃住都在学校里。学校里学生也不多,于是一二年级的娃在一个教室,三四年级的娃在一个教室,五六年级的娃各有一个教室。桌子是长条桌子,三个娃合用一张桌子。木头凳子没过多长时间,就被调皮的娃们扭坏了,于是用树桩当长条凳坐。一个调皮的娃扭动屁股,一排的娃娃都跟着晃。下课的时候,老校长拉响了校门口大柏树上的铃铛,孩子们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冲到院子里玩耍。

反正木子这女有病,连命都是捡回来的,学不学都无所谓了,老师们都这样想。老师们对木子真是放任自流,她想听课就听。她不想上课,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也没人说她。至于作业,对她从来不做要求。数学太费脑筋,不想上!语文有意思,木子爱上,木子的作文还经常被语文老师列为范文,让她到讲台上给全班同学朗读。在麻梁小学,木子享受着愉快的童年。

木子9岁的时候,这年冬天,她的“羊角风”病又发作了。放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也不见醒来。木子的二叔心疼她,用军大衣把她裹在怀里,穿过田坎。去找大夫看病。田坎上的枯草上,结了厚厚一层霜,叔叔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失手把木子掉进了稻田里。稻田里还有半尺深的水呀!叔叔急急忙忙地跳下去,把木子从半是稀泥半是水的稻田里捞出来。没想到,木子被这冰冷的泥水一刺激,又醒过来了。好!这下不用找大夫看病了,赶快回家吧!叔叔又急急忙忙地给木子披上大衣,把木子背回了家。

这庙岭村,距离龙亭镇18公里,距离洋县城27公里。村子通往镇上崎岖的烂泥巴路,真是下雨如胶,天晴如刀。山里人家,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所以平时有个小病,能自己治就自己治,能抗就自己抗。关键镇上也没有好大夫,去城里,也太远了!

木子的爸爸又带了木子去找村里的梁大夫看病。这梁大夫50多岁,平时主业是兽医,给村里的猪、牛这些大牲口看病。村里也实在没有会给人看病的大夫,所以这梁大夫也兼职给人看病。梁大夫拿出了一种叫牛黄丸的药,给木子的爸爸说:“话可说在前头,这药能治娃的病,可是这药副作用也大,娃要是抗得住,病能好转,要是抗不住,有啥问题你们可不能找我!你想好啊!”“那不会,那不会(找你)。”木子的爸爸接过药,对梁大夫千恩万谢。木子的爸爸也知道村里跟木子得了一样病的娃,吃了这药,有死了的,还有疯了的。反正这女得的是不治之症,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回家后,爸爸给木子吃了这药,木子就整天在家昏睡,不到一周的时间,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剩下的头发几乎全白了。爸爸听说绿豆汤能解毒,就上顿绿豆汤,下顿绿豆粥,给木子吃了一周多绿豆,木子又神奇地捡回一条命。

不过这牛黄丸确实也有神奇的作用,木子的“羊角风”病,好了!头上又重新长出了乌黑锃亮的头发。

木子后来到洋县龙亭中学上高中,上到高二第二学期的时候,成绩不好,自己也实在不想上了,于是辍学回家了。

 

这一年,是1999年,木子17岁。木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高高的个子、圆圆脸、大眼睛、厚嘴唇的漂亮姑娘了。可是她不会打扮自己,穿的衣服也旧,看上去就像个乡下土妞。

村里有人招呼木子一起出去打工,木子欣然同意,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爸爸疼爱木子,想着木子是第一次出门,常言说穷家富路,万一路上有啥事呢,身上有钱,总会方便些。爸爸给了木子2300块钱。

跟木子一起出去打工的,是三个同村的女人。有一个长脸的小姑娘,比木子小一岁,人很木讷。还有两个大嫂,说话很和气。她们是姐妹俩,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嫂,有个儿子跟木子年龄相仿。大嫂对木子中意得很,想把她将来介绍给自己的儿子当媳妇,所以一路上对木子照顾有加。

1999年7月13日,木子跟三个同乡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到了西安市。出站简单吃了个饭,又倒车,坐绿皮火车去北京。她们的目的地是天津市一宫(天津市第一工人文化宫)附近的一家山寨肯德基餐厅。

7月15日21点多,到了北京北站的时候,木子身上还有2085块钱。四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北京,出了站,还懵头懵脑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一个二十六七岁,长得青春靓丽,说一口地道北京话,头上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过来招呼她们,问她们去哪里?当她们说要天津市的时候,那女孩说她们的车正是去天津市的。几个人问了下价格,觉得还合适,于是跟着那个女孩上了一辆大面包车。

坐在那辆大面包车上,木子看了下,除了司机和那个靓丽女孩外,还有三个乘客,一个说着四川话,40多岁,腿有点瘸的男人。还有一个40来岁,说着安康话的美艳妇女,带着她的姑娘,那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

大面包车开了一阵子,那个靓丽女孩说今天有些晚了,今晚到不了天津市,干脆在她家旅馆住一晚,明天一大早送她们去天津市。几个人问了下价格,还算便宜,于是都同意了。那个靓丽女孩便一个挨着一个地收身份证,说等会儿住旅馆登记要用。

大面包车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了车,靓丽女孩带她们进去住宿。

那个旅馆只有一层,过道两边全是宿舍,空气中传来烟味、酒味和臭脚丫子味。木子越往里走,越害怕,因为她看见有光着膀子抽烟喝酒的人,还有身上刺着纹身、长得凶神恶煞在赌博的人。妈呀!要完蛋了!估计进了一家黑店呀!木子隐隐觉得不妙,虽然她以前没见过,可是在书上看过。木子看其他人都没吭气,她也不敢说什么。

 

靓丽女孩安排木子和她的三个同乡住过道最把头靠左手的房间,安排说安康话的美艳妇女和她的姑娘住对门,那个瘸腿男人住美艳妇女旁边的屋子。

在宿舍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突然听见门外有吵闹声,门是破门,几个人透过门缝一看,都吓坏了!两个壮汉正扯着那个说安康话的美艳妇女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姑娘拽着她妈的手,撕心裂肺地哭着,那个美艳妇女上身的衣服都被人扒光了!那个瘸腿男人冲过来想要保护这个美艳妇女,被人两下打翻,用脚一阵乱跺。屋里四十多岁的大嫂非常沉着冷静,赶快掏出眉笔,往木子和长脸姑娘的脸上一阵乱点乱画,把她们画成了丑八怪。门外的哭喊声和怒吼声逐渐远去,说安康话的美艳妇女和她的姑娘,还有那个瘸腿男人都不知道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一会儿,木子房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进来了三个壮汉,三个人把木子和长脸姑娘瞅了又瞅,“真他妈的丑!”,三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四个男人闯进了木子的房间,四个男人把木子和长脸姑娘看了又看,“这他妈的也太土了,你们好好捯饬一下么!”四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又带了两个男人来了,“这长得也太恶心了!”那两个男人也没看上木子和长脸姑娘,走了。

这还睡个什么觉啊!木子和三个同乡的女人惊恐万分,都站在房间里。

四个人一直在房间里站到将近7月16日凌晨两点钟,这个时候有人敲门,透过门缝一看,是个手里拿着扫把,50来岁的一个清洁工,“开下门,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那个50多岁的老头子小声地喊道。几个人赶忙开了门,老头子走进房间里,顺手关了门。

“这是啥地方你们都知道了吧!我能带你们逃出去,不过你们得给我钱。”老头子说。

“我身上没钱,我们都是可怜人,你就帮帮我们吧。”屋里四十多岁的大嫂对老头子哀求道。

“少废话!谁要想走,就给我钱!一个人500块!不给钱,我就自己走!”老头子恶狠狠地说道。

 

“我给你钱!我把钱全给你,只要你带我们走。”木子把揣在怀里的那一沓钱掏出来,除了留下几张零钱,把整票子全部给了老头子。

“人家女也没钱了,你少要点么。”屋里四十多岁的大嫂继续向老头子央求道。老头子想了想,又返给木子一张一百元的钞票。

你们等我一下,老头子出了门,没过几分钟,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根铁棍。

老头子让木子堵着门,自己走到窗户跟前,用一块烂布包了铁棍,用铁棍把窗户护栏上的钢筋往左一别,往右一撬,瞬间撬出一个能钻过人的大洞来,老头子先钻出了窗户。

老头子指挥着屋里的四个女人依次从窗户里钻了出来,又带着她们走到一个下水道井盖跟前,搬开井盖,让她们依次跳了下去,老头子最后一个跳了下去,顺手扣好了井盖。

老头子带着四个女人,沿着下水道的边缘,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奔跑。借着老头子手电筒的余光,木子看见下水道里流着一尺多深的黑洞洞的脏水,里面飘着黄色的粪便、白色的纸团……种种肮脏的东西。平时木子看见这么脏的东西,都会恶心地吐了。现在逃命要紧,哪里顾得上这些呀!五个人拼命奔跑,时不时地把下水道里的老鼠吓得乱窜。

老头子带着四个女人在迷宫一样的下水道里一直跑到天亮,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拼命跑,一直跑到7月16日19点左右,足足跑了17个小时。老头子说差不多了。于是掀开附近的一个下水道井盖,带着木子她们四个人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木子一看,原来这里是个巨大的垃圾场。

到了地面上,几个人才觉得体力有些透支。路都快走不动了。

垃圾场旁边是一大片玉米地,几个人沿着玉米地的田坎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旁边土路上有一个赶着牛车,收了一车玉米秆的大爷,老大爷60多岁,黑黑的脸膛,花白的胡子,看起来不像坏人。

老头子说我先走了,于是自己离开了。木子庆幸自己遇见了这个老头子,要不是这个老头子前后四次尝试逃跑,把逃跑路线探得熟熟的,她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逃出生天。

 

木子对老大爷说:“叔叔,我们遇见了坏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能不能救救我们,给我们找点吃的。”

老大爷看四个女人确实狼狈,心生怜悯,于是让木子她们四个人坐上了牛车,把她们带回了家。

木子她们找到水,好好洗涮了一下。

老大爷让老伴给四个人煮了一大锅面条,四个人都二十多个小时水米不沾牙了,分分钟把面条吃了个精光。

四个女人惊魂未定,也不敢分开,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老大爷对木子她们四个女人说:“我堂弟娶儿媳妇哩,你们能不能给帮帮忙?”四个女人满口答应。

于是这天她们帮老大爷的堂弟家干了一天杂活。

第二天又帮人家洗碗、上菜,整整又干了一天活。

农村人家,又碰上喜事,家里哪里会缺吃的。主人家也大方,上席剩下的饭菜让她们几个放开吃,四个女人都吃得肚儿圆。

这家人真是好,第三天早上六点多,招待木子她们吃了早饭,叫了一辆桑塔纳,把木子她们四个人送到附近的镇上。

到了镇上,都早上八点多了,木子她们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那家山寨肯德基餐厅打电话,那家餐厅的人让她们几个就在那里等。

 

一直等到中午,也不见说好的车过来,木子又请另外三个老乡吃了点东西。买完单,可怜的木子身上只剩几十块钱了。

一直等到15点,那家餐厅的面包车才过来,等回到那家肯德基餐厅,都21点多了。

木子在这家山寨肯德基餐厅干了一年多,实在有些想家,便回家了。

后来木子结婚了,对象就是跟她一起逃难的长脸姑娘的哥哥。

后来木子生了一个女儿,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儿子,都既聪明又漂亮。

再后来,木子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成为了那家公司的金牌销售员。

木子,又开始了她新的传奇人生。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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