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戏缘

“且行尽处彷徨知归途无方,燕过堂冬去春来陌上新桑…….”一曲《凉夜横塘》借着缕缕花香飘…

“且行尽处彷徨知归途无方,燕过堂冬去春来陌上新桑…….”一曲《凉夜横塘》借着缕缕花香飘散在空气中,让我的思绪又回到了曾经的曾经。
尚且年幼的我总会用手撑着脸,看着她在锅灶里面忙碌,白气蒸腾中她的脸显得模糊而熟悉,银白的头发在灯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她不急,我不催,在第一颗星星冒出头时,一盘香软的摊馍和一锅清淡的青菜稀饭就出了炉。我会欢呼着把小桌小椅搬到房前,看着桌子上摆上浅黄的馍和青翠的稀饭,一阵狼吞虎咽来告慰饿了许久的肚子。她总会不紧不慢的吃着,然后看我趴在横塘边看里面的鱼儿,摇着蒲扇似自言自语般喃喃“无论生活怎么样,都得记得要身段高洁哟。”我似懂非懂的听着,当时繁星点点,夏风清浅,凉夜无边。

随便聊聊的图片

 “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境,对面是何人……”大一些后的我会跟着电视上的人学戏腔,她听后跑了过来,一双浑浊的眼似乎恢复了神采,“是李香君的唱词啊。”我并不懂为什么她听到戏曲会这般精神。不过渐渐长大后,我就很少学戏了,我无意间发现,她的眼神中好像藏满了灰色。中考过后,我回到山里,对着横塘又开始练戏时,她眼中的灰色消散了很多,“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后来我才知道,她曾学过戏,对戏曲十分钟爱,但旧思想的家人没有一个支持她,甚至被他人蔑称为戏子,失望过后她便连戏都未曾再看过。现如今的我十分喜爱戏曲,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时常会告诉我“无论生活怎么样,既然你爱唱戏就得知道,唱这些风雅的故事,首先自己绝不沾染任何污垢,否则这些高洁的曲子,也就落了俗气了。”
我打算将新练的戏曲水袖舞给她看时,一个电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我击得粉碎。
癌症晚期。
充满黑色的四个字。

 

我不敢相信,那么健康的她怎么会被诊断出癌症晚期?我捧着一大束花奔向她的病房,被她安静的声音束缚了脚步。“治不好的,我想回去,我那些花儿和菜都没有人侍弄,我那横塘里的鱼儿没有人保护,我那件戏服还没给孙女儿看呢。”父亲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回了生她育她的大山里。
她枯瘦细长的手颤颤握着一支古朴的钥匙,小心翼翼伸入锁孔,“咔哒”一声,木箱被打开,尘封已久的箱子里放着一件大红色的戏服。鲜艳的红色和华美的绣花,时间似乎遗忘了它的存在,它依然模样如初。“我年轻时啊,看见了它挂在商店橱窗最显眼的地方,就移不开眼了,然后到处给人打工,把能买两三套戏服的钱啊,都攒下来买了它….”不用说,这套戏服是她的信仰,她的心血。她郑重其事的将钥匙交给我,我懂得她的意思,低下头用沉默起誓。
“你说江南烟笼雨,塞北孤天祭,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凄美的戏腔中我甩着水袖,却不敢看她眼里的星辰。“好,好。”她坐在轮椅上笑着“再来一遍吧。”“好。”“不要辜负你自己本性的洁净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落着泪,千言万语却只能一遍遍重复着一个字“好。”

 

那白墙黛瓦下燕子不知什么时候又飞走了,她侍弄的那些花草都默默生长着,横塘里雏鲤摇尾涟漪散,仿佛一切都是最初的平静。
只是再也没有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也没有那个不谙世事的我了。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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