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瓦匠,土砖,土墙,茅草屋

土砖,毛里湖周边一种用稻田土制作的建房子用的砖,一般一块土砖大约重20斤左右。   秋收之后,找来一…

土砖,毛里湖周边一种用稻田土制作的建房子用的砖,一般一块土砖大约重20斤左右。

 

秋收之后,找来一壮实的水牛,套上轭(读革)的,轭头,使牛的工具,一种用自然生成的弯曲的木材做的木套,先几年由有经验的师傅在山上看好材料,然后由手锯锯好,放在屋山头阴干备用。然后再加上木制连接器,连接岩(读爱)滚(石滚),一块岩滚重约200多斤,长圆形的,背上还有浅石槽,均匀的布满整个岩滚,岩滚要一头大,一头稍小,水牛才能拉的滚动。岩滚两边还有两个小耳窝,方便转动,木制连接器有两个小尖陀螺,和石耳窝相连,然后连接牛轭的。通过水牛牵着岩滚在稻田里行走,把然本稀松平常的稻田泥土碾压的平整厚实,然后再用草木灰划线,用专业的铡刀,把土砖切割,再码起晒干,就制作成土砖了。

随便聊聊的图片

 

当年的土砖艺人,现如今88岁高龄的王福亚老人,是我的堂叔伯幺嗲,从碾稻田、划线、切砖、起砖、晒砖、码砖、挑砖,进行了全过程口述,那叙述的技艺一下子将人们带入了不算久远的年代,那封存多年的影像一下子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眼前。这些艺人已是今天的“活宝”,老人硬朗的身子骨,是当时的“掌作人”,他力气大,经常把重达一二十斤的土砖抛到屋尖上,屋尖上站着友兵伯,他负责接砖。友兵伯是家喻户晓的万事通,木工、机械工、泥工样样都无师自通。我经常去采访的欧伯听到做土砖的事,然后说:“我也是挖砖的技术工呢,是掌‘大锹’的,那时候蛮多人请我。”,卜妈也说:“那是一件蛮七亏的事情,在我的手里做了几栋土墙屋,都是从挖砖开始。”

 

很多农家的希望从挖土砖开始,制作土砖的过程充满了丰收的喜悦,更是对生活的期许和向往。土砖是在收获稻子后的“下年”开始的,落几场秋雨,收割了晚稻之后,撒落在田里的稻谷发芽了,稻子的根系在土砖里形成连接,有加固和支撑的作用。挖土砖表示要盖新屋了、儿子要结婚成家了、屋里人口多要分家了等等。

 

那是1984年,我才8岁,我们家里请了好多人,有几个是从母亲娘家请来的。母亲在弄好几顿饭的空隙间,还到砖田里来参与拉木杆子。我在砖田里玩耍,记忆里开心得不得了,知道要住新屋了,大人们有说有笑,那气氛是特别的喜悦。

 

制作土砖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进入秋末初冬,选择在少雨时节。劳作了一天的农民收工后,开始进行制作土砖的第一道工序。牵来水牛套上农具拉着石磙,在月光下、在夜色里,牵着牛在晒干的稻田里一遍又一遍来来回回地转圈,将稻田碾平、碾成“熟土”。粗壮的水牛脚印留在土砖上,成了道道花纹。很多时候,人牛相伴,会一直“转圈”到大半夜。

 

待田地碾平碾熟后,必须抢时间,请来身强力壮的内行人“打夜工”,赶在下雨之前“挖砖”,整个砖田里,“大锹”、“小锹”、“踩踩子”、“走直线”、“走回线”、“掰杠”等分工协作,各负其责,一群人披星戴月、昼夜奋战是常事。请来的人都是乡邻近亲,全身心地帮忙不取任何经济报酬,“喝几餐酒”这是必不可少,大方些的人家会给每人发一包烟。

 

挖好的湿土砖经纬分明地码放在稻田里,儿时的记忆里,一行行长长的土砖垛子比我的个子还高多了,我和小朋友们在一排排土砖里玩过无数次捉迷藏。石滚光溜溜的耳窝,我会好奇的用手去掏。土砖经太阳晒,风吹,遇上下雨时,主人会一路飞奔地跑去,用事先准备好的稻草盖住最上层。

 

一块合格的干土砖净重20斤,一栋房子的全部土砖完全靠肩膀一块一块挑到屋基处,就是再近的稻田离建房子也有好几百米,稻田的地势大多在低处。挑土砖的人一次最少要挑4至6块,那一块块重达20斤的土砖经过“蚂蚁搬家”似地,从田里移动到建房处,然后一块块被人“抛上墙”。底下人抛砖、上面人接砖需要两人通力合作,不然经过数十道工序完成的土砖就会很可惜地“粉身碎骨”。

 

 

用和好的熟泥巴作为辅助,在“土瓦匠”们的精心打造下,“横砖抵直砖,砖抵砖;俯瓦盖仰瓦,瓦盖瓦”(瓦也是泥巴烧制而成,工艺更复杂),土泥巴演变成土砖,继而变成一栋崭新的土墙屋。

 

土墙屋尽管是没有任何资质的“土瓦匠”建造,却依然可以住上百年,住上200年的也不是稀奇。“土瓦匠”也是能工巧匠,有的土瓦匠目不识丁,一辈子不曾离开农村,学艺时要经过师傅的严加管训,一点不敢马虎。万春师傅就是一位做事内行的“土瓦匠”,他还带过好几个学瓦匠的徒弟,我亲眼见他在高高的“屋山尖子上”走来走去,拿着一把瓦刀“展示”他的大师傅技艺,感觉他好“高化”,我两个幺嗲嗲家的土砖屋都是他担任大师傅“掌作”做成的,然后把土砖屋盖上一层茅草,原生态的茅草屋就建成了。

 

小时候我最喜欢掏大嗲土砖屋墙上的蜜蜂窝。春暖花开之时,蜜蜂就会嗡嗡的到处飞舞,和煦的阳光照在土墙上,我童年的尾巴便镌刻在这土砖里了。灶屋后头就是菜园,有几十公分深的屋檐沟。菜园周围,就是用那种破碎的土砖做的围墙,菜园有几厘地的样子,围墙做的很方正,不是那种歪歪扭扭的,围墙上栽着那种紫色的花,好看极了。菜园里还有几棵桔子树,八几年的时候桔子树很金贵,桔子还没成熟的时候,我大嗲(爷爷)就用细草把长在底下的桔子盖起来,防止我们偷吃。

 

吱嘎声响的木门,大嗲从灶屋后头的菜园里扯菜进来,轻言细语的声音传过来,“劣气佬,你又在抠蜜蜂的不,不蜜蜂的蛰斗哒,等哈就到我叠里七中饭。”大嗲的灶屋里摆着木方桌,水缸,碗柜,饭架子。(米饭是用筲箕放到饭架子上的,饭架子是吊起的。)打的土灶,土灶像一个8字型的葫芦,里边是一口大锅,外面是一口小锅,两口锅的中间有一个铁制的容坛,方便烧热水,饭做熟了,水也就烧热了。灶后就是炕窝,装柴把的的。大嗲用陶壶把瓜瓢里倒了一些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现在很少看到陶壶和葫芦瓜做的瓜瓢了,都是古董级的艺术品了。)然后用柴草灶眼里点上火,土砖屋里飘起了熟悉的味道。不一会儿,大嗲就把几个菜炒好了,我最喜欢吃的辣椒煎蛋,辣椒是从菜园里摘的,蛋是刚刚从炕窝里捡的。一晃,大嗲就过世25年了,小嗲过世34年了。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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