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腊月时天,母亲回瓦窑头来,手头绝不会空,多少捎带割刀肉,粉条、海带或编炮等年货。临走时,从短大衣内侧口袋里,有…

腊月时天,母亲回瓦窑头来,手头绝不会空,多少捎带割刀肉,粉条、海带或编炮等年货。临走时,从短大衣内侧口袋里,有准备地掏出两三张大团结,庄重地搁在炕头上,在姥姥半推半就客套的推辞中,走出院子。我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享受着大人们之间如此澎湃的互动,之后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会情不自禁地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明显有炫耀的意味。这话转了一大圈传到姥姥耳中,最终遭到姥姥当面奚落:“怪道呢,真是装化鬼七娃!话说子比屎还多咧”。我没有接声,一时不明白是自己太真诚还是太傻。随便聊聊的图片

“人在这世上活着,其实挺难的”这是常挂在姥姥嘴边的话。临近除夕,当锅里腾出的热汽在窑洞拱形的顶上缭绕,满屋子是赵城酥肉将出锅的香味,姥姥鼓弄着姜末,葱丝,酱油醋等调料。这分明是下笼盖开饭的前奏,一大早坐在炕沿边闲聊的人准备起身走,不时还在生拉毫不相干的家常,眼神扫视着锅沿上滋滋喷溅的热气!“各自回自个家吃饭吧,吃了再一起耍”。孩子并沒有大人们那样灵动,反而闻香不动。“你成日家不是说,有啥让众人也吃点吗”,姥姥对我的质问没有马上回答。直到小伙伴被婉转打发走,姥姥才盛出满满一碗酥肉“憨娃,你着实地吃吧”。

年初三的时候,出嫁女都回来了,看炉窝里,大姨的厨艺颇佳,三姨只求当个下手,小姨在剥葱捣蒜,我妈在炕头上说着公社干部的官话,姥姥虽没系围裙,仅负责指明食材调料所放的位置,干着即使动嘴也闲不下来的活。我和表弟表妹中风刮似的,接过令人激动的压岁钱,忽而在院子飞奔,看猫儿狗儿打架,忽而在炕上打滚,当牛做马,弄得什么都无法安生,姥爷的呵斥仅能维持半分钟的安宁,不一会又是涛声依旧。黄昏时各自散去了,白天的热闹与夜晚的冷清相比,让人皱眉。“一下来一群,和猪一样吃个肚圆,都滚走了。还不如不来,反而清静。是啊,在姥姥的叹息声中,姥爷嘴边的烟卷,升起青烟,缠绕着他从容的脸和光亮的脑门。满屋令人心悸的安静,“不能太热闹,也不能太冷清。”,这人世大约这样,慢慢长大后,才深悟活着的哲思。

人活一世,到底图什么?失意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意时,不知天高地厚。公道的,不公道的事,要紧的,不要紧的事,一切都在时光中如月光下潮起潮落。终于在中年后,于独处中慢慢品味,仼过往如烟云集散。新冠之后,很多老人离世的讯息,让这尘世频添许多沉闷与惆怅。午后,翻开经年的旧书,将许多浮尘掸掉,读出声来。窗外有爆竹的钝响,内心有中年的褶皱与淡淡的忧伤。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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