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星期五放假回来，如果奶奶在家，就请你们来我家吃晚饭啊。”
我妈的手臂搭在芷涵的肩膀，亲热地说。
“好啊。”芷涵笑。
相比之下，芷涵得我妈的照顾比安安多，她时常与我说她喜欢吃奶奶的饭菜，说我炒的土豆没奶奶的好。
“趁我现在还能做饭给你们吃就多做几次，哪天我可能想做给你们吃也做不来了。”我妈经常这样说。
于我妈，她想表达她对我们的爱，可能就是做一大桌子菜，喊我们去她家吃饭。那天我说我想吃蒸菜，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就起来去菜地掐茼蒿、菠菜，又拔一棵大白菜。蒸菜说起来是一道简单的菜，其实想做好也不易。
我妈炒菜时，我是爱围着她打转的。我妈的厨房很暗，一口老式的土灶与渣窝就占去整个厨房的大半。然后边边角角，塞着水桶，油缸，与厨房相连的那间屋子的房梁下飞跨着挂满腊肉、猪蹄、腊鱼、香肠的竹竿。
我每次去她的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她的电灯。
“您看得见吗？不开灯。”我说，并随手按下那个被油烟熏得腻腻的开关，随即，屋子亮堂许多，灯光照着我妈的后背及她低着的头。
“需要我做什么？”我环顾四周问我妈。
“不用不用，就一餐饭，又没其它事，我都准备好了。”她大都扭头看我，露出一个笑脸，“喏，鸡子都炖香了，粉蒸丸子和猪肝灌肠在大锅里蒸着，闻到香味没？”
“在外面就闻到了。”我说，看我妈把打了花刀的鳊鱼小心翼翼地放进铁锅——冷菜入热油锅激起嗞嗞爆响。
“你站远点。”我妈立即拿个锅盖挡住溅出的热油，嘴里还不忘交代我。
“我现在每个星期就是愁芷涵回家的时候买么菜给她吃？嗯，她喜欢吃您炸的绿豆丸子，要我跟您学会。我又笨，不晓得学不学得像？包粽子到今日我也不会包。手没劲，包不紧。”
不知道别人家的母女相处最多的地方在哪？我在这里敲字，想我和我妈相处最多的是在她的厨房与菜地。她去菜地我喜欢跟着去，她做饭的时候我也喜欢看。已经忘记了我第一次做饭是什么时候？应该很小。那时他们忙，我和弟弟等不到他们回家，肚子又饿，就学着炒油盐饭。饭是剩饭，装在筲箕里。
炒饭其实简单，就是用火柴把柴禾点燃不易。我总是要划好几根火柴才能点燃稻草，再用稻草引燃棉梗。稻草总是很快就烧完了，而棉梗熏得黑黢黢的，就是不燃。后来兴电饭煲，我妈教我用食指试水深，学会煮米饭。不过，洗衣做饭成为我的日常生活是芷涵出生以后的事。
有了孩子的女人似乎无所不能。在她断奶时，我无师自通地想到用肉末、鱼肉、胡萝卜、青菜、米饭煮成糊糊，一小勺一小勺喂给她吃。古语说：民以食为先。我想，初为人母的我，就是通过悉心给孩子煮饭和喂食，来完成一个母亲的爱与小生命的能量的流动和补给。
前两天与小孩子做作业，其中有一道题是吃（受欢迎，受重视）、吃（生活劳累艰辛）、吃（比喻享受特殊照顾）……，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很是吃惊。吃惊？我茅塞顿开，随即想到：吃香、吃苦、吃小灶、吃醋、吃力、吃亏、吃货……
昨晚我问安安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她因为心情不好，说什么都不想吃。我听了默默，是的，我们很多微妙难言的内心，都可以在吃这一块反映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