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

今年立春后的一天,大多数人还没有舍弃冬衣,裹得跟棉滚子似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充满了烟火气,把空中飘散着的…

今年立春后的一天,大多数人还没有舍弃冬衣,裹得跟棉滚子似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充满了烟火气,把空中飘散着的寒冷搅动得有了温度。我置身其中,心里有一种久违了的酸涩感。

随便聊聊的图片

朋友相约去乘绿皮火车,这是当下盛行的怀旧方式,在历经多少天的禁足后,尤为觉得意味深远。

 

站台候车,像模像样。踏上窄窄的蹬车梯,进得车厢里,那扑鼻而来的特有味道,尽管戴着N95口罩也阻挡不住,让人恍然回味以前乘绿皮火车的那一抹熟悉。

 

车上人很少,窗明几净,从来没有见过的空旷,我们一群人就像被禁锢久了的闹山雀,叽叽喳喳,显得突出。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一缕阳光透进车厢,蓝天白云挂在窗外,犹如一幅移动的画卷,有空调的加持,和煦如春。今年的冬天很纯粹,要么下雨,要么出太阳,故而,满目的阳光灿烂不似往年那般稀罕。

 

电气的牵引,轨道的加长,火车在四平八稳中徐徐前行。没有了加速时的气喘吁吁,没有了哐里哐当的铁轨撞击,没有了换轨时的横向漂移,我左顾右盼觉得似乎少的不止这些,那一上车就闻到的熟悉味道,也似乎在“青蛙效应”中悄然散开去,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成了一个舒适的样子,一边听着与火车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朋友说着那些铁路的事,一边努力让思绪翻滚回去,想找回点儿啥。

 

那年躲武斗,我第一次跟着大人坐火车去成都。

 

记得我是被人从车窗里塞上车的,从密密麻麻的脚杆里钻出来,大热天,行李架上人挨人坐满了,弓着背,一溜的光脚杆吊着。

 

呵!硬座还分成了上中下,椅子背上坐着人,这算上面。座位上挤着挨着,这算中间,三人座的坐五、六人,两人座的怎么也要塞下四个,好在那时候瘦子多。座位底下的地面算下铺,是最好的地方,一个人躺进去没人打扰。谁家要是占到这地儿,那是有福了,相当于一卧铺,一家人可以换着躺一下。好家伙,算上行李架上的,一共四层。

 

其余的人只能在可以落下一双脚的地方打桩,厕所里都能挤下好几个。

 

一晚上睁着眼,不能挪动一下姿势,不能喝一口水,不能上一次厕所。好不容易捱到火车到站了,行李架上的人腿都晃荡肿了,出溜下地,路都走不来了。唉!这罪遭得。

 

紧随着第二年,蹭闹革命的光,我们一家大小又回了趟山东老家。

 

记得这回稍微好点儿,我个子小,还能在硬座上躺下睡觉,当然,座位上是坐满人的,过道里也填满了人。我是睡在人家的屁股后头,闻着腐朽的酸味,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火车在郑州要转车。候车室很大,我们在地上铺上油布,安营扎寨,躺平了,名副其实地候车。因为那时的铁路运行极不正常,买上票了就得候着,稍有闪失可能就上不了车。

 

不知等了多久,半夜里,我迷迷糊糊被爸爸扛着朝前跑。“跟上跟上!赶快赶快!”车站工作人员用铁皮话筒呼喊着,我听着爸爸“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心也跟着狂跳。原来是有车到站了,混乱得跟打仗一般,错过这趟不知又要等多久。

 

神奇的是,从郑州出去不久,爸爸居然从停靠的一个小站上买来一只烧鸡,他早年跟着部队南征北战攻打开封时受伤,养伤期间就好听河南豫剧,好吃河南烧鸡。这次从家里出来的一路上,爸爸就提劲儿说要弄只河南烧鸡来吃。但那个时候停工停产的,一家人都以为是痴人说梦。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一家人围着那烧鸡,恨不得连骨头渣儿都一块儿咽下去。

 

再后来,工作了,成家了。好长时间没有出过远门了。

 

直到1988年的夏天到海南旅游。返程时,在广西金城江遇特大暴雨,淹了铁路线,火车被迫退回柳州,困在那里2天1夜。柳州街头成河,蔚为壮观,我们两个人仗着年轻胆也大,行李就放在火车上,出了火车站,趟着街面上齐大腿深的水,哗哗地走来走去找吃的。看当地人拿自家脚盆划水载客收费,感觉很搞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的经济头脑,是我们不能及其项背的。后来被通知换乘,我们才乘火车到湖南株洲,然后再从那里换乘回重庆的火车。

 

九十年代初,到北京出差,一天两夜的火车,晚点是常事。半夜不明原因的临时停车,大家都下车活动,遇见学校领导同在一辆车上,有幸开眼,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实地参观了软卧车厢。

 

也是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外出旅游,乘火车到了贵阳。晚上,在车站附近的旅馆住下。清晨,先生赶去排队买到昆明的火车票,我收拾行李,一转眼,女儿不见了,急得我心一阵阵狂跳,冲出去满世界疯找,焦头烂额之时,女儿牵着爸爸的手回来了,手里还挥动着买好的火车票。那时候,通讯基本靠吼,哪像现在啊。

 

我算是领教了学前班女儿不知深浅的傻大胆,幸好她方位感强,能够准确地找到火车站售票的地方,找到排队买票的爸爸。

 

而我却胆小了,旅行途中,有一次没有买到有座位的火车票,站一晚上是难熬的,餐车夜间卖座位,我们好不容易抢到一张,容许我带女儿共坐一个位子,我怕睡着了出意外,就让女儿坐前面,我坐她背后,搂着她一起趴在餐车的桌子上睡了一个踏实觉。

 

九十年代中期,到云贵川教函授课,一次去贵州的火车上,遇上盗贼,若不是我本能地一声断喝,好些人的行李有可能就损失了。大家急着谢我,我却后怕得要命。硬卧车厢,我头朝过道睡在中铺,那盗贼本事蛮大,火车爬上坡的时候,贴着火车外沿探进车窗,用明晃晃的刀子去割栓在行李架上的物品,若那人再沉着一点儿,会不会气急败坏,把刀子朝我飞过来?

 

2000年下半年,到上海参观学习,刚从菜园坝火车站上车,就被盘查,只查女的,挨个出示身份证。后来才知晓是与罪行累累的“世纪悍匪”张君案有关,张君被抓捕时,他的情妇中有人在逃,我们刚好碰上大搜查,体验了一把小刺激。

 

再后来到北京旅游,没买到卧铺,居然硬座也上。不过那时候列车提速,二十多个小时就能到了。

 

到甘肃敦煌莫高窟,列车穿行在浩瀚无垠的沙漠中,透过车窗,满目苍凉,不由得背脊一阵阵发紧冒冷气。

 

“铜罐驿到了,请旅客们带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还好,我的思绪随着到站的提醒而打断,不至于被凄凉包裹。据说,2019年开通的敦煌铁路,贯通甘肃和青海,穿越了无人区,沿途有好多壮美景观,真令人向往,有机会一定去会会那些戈壁、大漠、高山,将留在记忆中的凉意抹去。

 

随着时代的进步,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出行时总是选择快捷方式,飞机在很大程度上成为首选。因而细算算,我与绿皮火车的交集屈指可数,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我在想,现在的我们完全可以放慢脚步,有时间和精力去乘实惠的绿皮火车出游,不光是怀旧,更是身体力行的绿色出行,让心身浸润在对美好向往的追求中,随时代的车轮前行。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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