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家,老同学

我从江南山间抵达合肥时,已过午饭时间了。掌执省城一家大单位帅印的中学老同学打来电话,问我到哪儿了?他发了一个位…

我从江南山间抵达合肥时,已过午饭时间了。掌执省城一家大单位帅印的中学老同学打来电话,问我到哪儿了?他发了一个位置,让我导航过去。

我辗转找到那儿是一个公园,午后看不到行人,肚子饿得叽哩咕噜直叫,不见一家店铺。这家伙怎么把我导到这么一个地方?此前,他几次跟我索要刚出版的《茶溪听雨》书,说是送亲朋好友们。我跨越长江到省城老远跑来,连只兔子也看不见。我拍照发微信,他未回复。打电话也未接。山中虽然时光走得慢,光阴于我也还是珍贵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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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犹豫不决时,他打来电话,说午饭后到公园散步,刚走路回单位了,让我去他单位。我当记者时为老百姓的诸多事情奔走,从不怵任何领导与单位,为自己的事却极难低不下头来。一个叫盛作年的同学曾说我:“脸皮太薄,傲气很足,容易惹事。”有一次,我到索要书的这个老同学单位去,大楼保安让我出示证件登记,我们口角间竟动起手来。当时正值下班高峰,这个同学闻讯来不及等电梯,一口气跑下十几层楼过来拉住我手,带上楼。他喘息半天,说:“你啊,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要吃大亏的。”果真没几载,我在巢湖险些命丧黄泉,他闻讯后痛心不已。待我重回人间,他专门宴请那些为救我性命奔走的人。酒多了,他当众痛骂我一顿。当时在场的报社总编辑老丁回来对我说:“你这个老同学真够处,我看到他骂你时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老丁比我岁长,我们都是农家子弟考大学跳农门的。他一再叮嘱我:这个老同学你要珍惜。

午后的阳光里,去找寻老同学的路虽然不短,思量这些陈年往事,心倒也慢慢静下来了。

车刚停稳,守候在楼下大门口的老同学大步走上来。他招呼身边两个年轻小伙子说,“请你们帮搬一下书。”他对我说,在等你的时候正好看到小伙子们,让他们帮两个老头子一把。上楼到办公室,他倒水泡茶,拿出两本书送那两个年轻人,说:“从今天下午开始,办公室来人就送书,直到送完为止”。他非让我给他一个卡号,要转钱过来。他捣鼓手机转款时,我才喝几口茶。他说,“你看看可转过去了?”

不看则已,细一瞅数字,我站了起来,忙说:“你搞错了吧,伙家,转这么多干吗?”他给我杯子添点水,说:“伙家,我们老同学中只有你一直坚持写作,能在作家出版社出版著作,也不是谁想出就能出的。老同学们都期盼你多写写我们故乡,记录那里的故人与往事。父母亲不在人间,我们都成了漂泊在外的游子。往后,能从你的著作中梦回故乡,也聊解思乡之情吧。”

他这么一说,我们俩都沉默起来。

今年清明那天,我们一群老家同学相约回金牛山,给各自的父母上坟,结伴祭奠过世不久的王老师。中午,在镇上饭店一起吃饭。酒过三巡,这群当年金牛中学的优秀儿女们,不由得感慨:无论为爱情如何疯过,为梦想曾经多么轻狂,父母在人间已经走个过场,往后余生漂泊在外的我们都要保重自己。那天中午,我们举杯敬了过往,相约晚上再聚。

我家人怕我再去寻醉,午饭后悄悄带我重回江南山里。当晚接到几个老同学的电话,询问:“伙家你在哪?快来干饭。”儿时伙伴们句句乡音回响耳畔。沐浴他乡月光,低头思量故乡那轮月亮。是的,不管我们背负什么样的行囊,行走多远的地方,走向什么样的高地,故乡总在我们记忆的深处发光发热。

这个午后,两个儿时老同学沉默许久。我喝光杯子里的茶,婉拒他再次添水,便转身离去。他送我到楼梯口,也没有说话,我只感觉到肩上似挑着一副担子。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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