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壕吏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我在一个名叫石壕村的村落投宿。那户人家颇为萧条，但家里的人却是好心肠，迎着我进了屋，还给我准备了热乎的饭菜。我看着那忙活的老妇人和老翁，问：“家里只有你们二人吗？”
老妇人笑了笑，答道：“还有我那还在吃奶的孙子和他的母亲。只不过他母亲没有完整的衣服，便不出来见外人了。”我环视着破败的屋子，不禁对这家人产生了怜悯之情，也不再过问其他，饭后便歇下了。
夜里凄寒，我几经辗转总是无法入睡。正欲起来转转，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外光影之下，我透过窗户纸看到老翁正费力地要从墙上爬走——看来事况万分紧急。我猜到了缘由，知道我也逃不过差役的问询，便套上衣服走向门外。
老翁走了，老妇人便上前开门。那官吏面露凶色，大声呼喝：“今我大唐攻打叛军急需兵力，每户人家出一男丁随我前去河阳参战！”老妇起初露出为难的神情，又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啼哭起来，那悲苦的声音让我止住了推门的手。不久后，里屋的妇人也传来的低声却悲恸的啜泣。
门外灯火摇曳，我却顿感苍白无力。
官吏有些不耐烦，正要发火，老妇赶忙抹干眼泪上前去解释。
“我家的三个儿子戍边在邺城，其中一个捎信回来，说另外两个儿子刚刚战死。”说到此，老妇又流露出些悲苦的神色，“活着的人尚苟且偷生，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来者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皱着眉问：“那屋内可还有男丁？”
“家中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我那还在吃奶的孙子。”老妇往里屋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能透过那木门看到里面的孩子，竟是望眼欲穿。“因着孙子在，所以他的母亲还没有离去，只是进进出出都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不能出来见人。”
里屋忽的传来婴儿响亮的哭声，还能听到妇人有些疲累的安慰声。
官吏又要向我的房间看去，老妇便赶忙开口，眼神坚定。
“老妇我虽然年老力衰，但请允许我和您连夜去营帐，立刻投向河阳的战役！这样，这样还来得及为部队准备清晨的早餐，”她的语速极快，像是迫切，却又哀婉。
我靠在墙上，身体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夜色愈发漆黑，屋内本就摇摇欲坠的窗户纸破了，冷风便无情地灌进我的脑中。
苍白无力。
门外说话声逐渐消失，只能隐约听到低微、断续的哭声。我就这样待了不知几个时辰，听到了老翁归来的脚步声。与那些差役不同，他的脚步声很轻，感觉随时都要消失。
看着那破碎的窗户纸，我才发现，天好像亮了。
走出门，我看到已经明了一切的老翁坐在板凳上，早就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他看到我，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说要送送我。我没有拒绝，缓步推开大门，狂风顿时席卷而来，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落了屋子上的瓦片。它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看着老翁佝偻着的背影，与他告别。
天亮了，熹微晨光照耀在地面上，却什么都映不出来。
我看着天色，总觉得，我正走进一个从未有过的凄冷黑夜，再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