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拉着小车去逛早市。
只要有空，逛早市就是我的保留节目，我就喜欢把一个多小时浪费在逛早市上。
真不是我的错觉，南方水果好像真的走下神坛了。
金枕榴莲论个卖，一个才20块。搁以前，你敢想象？芒果，不是放了很久、表皮软踏踏枯皱皱的、甚至还有了黑斑的芒果，是新鲜的、硬梆梆的、个头还不小的芒果，十块钱能买两斤。荔枝一般也就七八块钱一斤……
本地的水果，更是铺天盖地。
这个季节，完全可以不吃主食，单吃水果也是可以的。
一块塑料布上边，是一堆黑紫黑紫的桑葚，个头大，颜色均匀，个个都很饱满，像是刚刚才离开枝头老家似的。这种水果季节性太强，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每年也就这个时候尝个鲜，要不要称点尝尝呢？
之所以犹豫，实在是因为桑葚太娇嫩了，我有点不知拿它如何是好的无助。
想起老家后院那棵桑树，我马上战胜了犹豫，称了十块钱的。这么新鲜的桑葚，也就七块钱一斤。
老板用一把铲子，贴着塑料布小心翼翼地铲起桑葚，再小心翼翼地装进塑料盒里。卖桑葚最好别用塑料袋装，压了挤了，都会让桑葚破相的。你看，卖这个娇嫩的桑葚，老板的成本都要增加一点。
原本干净的塑料布上，已经染上了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紫色印迹。
回到家里，我也像老板一样小心伺候着桑葚。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里的桑葚倒进盆里，再用清水冲洗。水不敢开大，只敢开一小股缓缓下坠的细流，依然担心会把桑葚冲得四分五裂。
我没法糊弄着清洗。你想，桑葚把自己无遮无拦坦坦荡荡挂在桑树枝上，采摘的人只能用手直接接触它的果肉，等到食客手里，中间一定有好几只手摸过，不认真清洗过不去自己心理这一关。
那些可以剥皮或者削皮的水果，吃起来心理感觉就要放心很多。但桑葚是不在其列的。
要不要给盆里放点水果清洗剂？不放怕洗不干净，放了又怕残留在桑葚上，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清洗的过程中要不要伸手进盆里助洗？按说应该要吧，可是桑葚似乎经不起这般折腾，只好撒点盐来洗了。
每倒掉一盆水，看着紫色的水流走，我会觉得桑葚的灵魂也跟着流走了一部分。我甚至觉得，如果继续这么冲洗下去，桑葚紫色的灵魂就消失殆尽，会变成白色的行尸走肉。
桑葚这种水果，真有点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同样裸露的草莓，就比桑葚强些，起码清洗的时候不像桑葚这么折磨人。虽然，清洗草莓的水也会变红。
最后，我选择的是站在厨房龙头前，小心捏起一颗桑葚的蒂，在细细的水流下反复冲洗，然后站着吃掉。
这种吃法也挺折磨人。我理想的吃法应该是端着盘子，坐在电脑前一边追剧一边吃，这才逍遥嘛。这站在厨房的吃法，实在有点像惩罚自己。
这就是我对桑葚敬而远之的原因。
前几天回老家，发现后院的天空似乎亮堂宽阔了一些。认真看，仔细想，原来是一棵高大挺拔的桑树不见了。
后院的桑树不是特意种的，是它不请自来的。
应该是鸟儿衔来的种子吧，桑树就在后院冒出了一棵小芽，没人管它，它就自己坚强地努力成长。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它差不多长成了参天大树。
它的桑果细细长长的，比市场上卖的甜得太多了。
如果恰好赶在桑果成熟的时候回家，那必须站在桑树下边大吃特吃一顿，手和嘴巴都被染得黑紫，不小心连衣服上也能留下痕迹。
可惜这种记忆只有三两次，还是在桑树幼小的时候。它实在长得太快了，后来，我就只能仰望着它满树的桑果望洋兴叹——太高了，够不着。等它落到地上，那就不能吃了。
于是，桑树越来越不受人待见了。
它的果子只能落地。它又那么高大，树冠占据了一大片天空，果子的数量惊人。落到地上，地就被染上了颜色，很不好清理。还有，落下来的桑果就是种子，第二年地上会冒出很多小小的桑树苗，清理也不易。
不过，一年又一年，也就这么忍下来了。那今年桑树为什么会被伐掉呢？
因为它被邻居投诉了，它的果子落到邻居家的地上了，人家也嫌不好清理，说太埋汰。可是曾经，邻居也在他家的院子里吃过桑葚的。
于是，它就被伐掉了。
哪怕它长得高大挺拔，哪怕它从不麻烦人就自己生自己长，哪怕它能给人贡献满树的桑果……它还是会被伐掉的。
如今我买桑葚吃，总觉得也是一种责任和义务。
我买回的桑葚，它当然出自某一棵桑树，那棵桑树因为这点用途，就不会被主人伐掉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