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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工老徐是外婆的护工，是我们从医院请回家的，外婆中风的八个月期间，老徐照顾了外婆有四个多月。
老徐不喜欢打扫卫生，好几天才扫一次地，阿姨看不过去帮他扫一下。厕所的门上都是黑黑的霉菌斑，我看不过去帮他擦干净；
老徐有点懒，麻利地喂了流食，换了尿不湿，就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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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徐走后都三四个月了，我和家人们谈起老徐，还会说，如果老徐在的话，外婆不会成现在这样瘦骨嶙峋的；
如果老徐在的话，外婆的背上不会长褥疮；
如果老徐在的话，外婆的饭营养调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好多了。
…… ……
我认识老徐是去年十月，我每天晚上去恩泽医院看外婆，看到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高大约160，看着敦敦厚厚的，很壮实。头发跟刺猬一样根根竖起来，鬓角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发；眼睛小小的，却透着一股精光；
我们每天见面，很快就熟了。他就是外婆的护工—老徐。
外婆刚刚回家没有几天，因为吹了弄堂风，感冒发烧了。吃了退烧药，感冒药，好几天热度都下不去。
我们都非常担心，表妹把医生请到家里给外婆挂针。
挂了三个晚上，最后一晚的时候，针头有些扎偏了，一个钟头药水才流进身体一丝丝，手背却肿得老高。外婆的手背痛，她就老想把针拔掉。
医生也不可能回来重新挂针，老徐就坐在外婆床边，用毛巾冷敷，过一个小时换一下毛巾，看着外婆，不让外婆拔针。
4
外婆中风瘫痪之后，鼻子上插了鼻饲管，身体所需要的营养都用针筒，从鼻饲管直接打到胃里。由于鼻饲管的刺激，外婆的喉咙总是呼噜呼噜响，听着有很多痰，咳不出又吐不出。
在医院的时候，每天护士都会用吸痰器帮外婆吸痰，如果不及时吸痰，外婆可能就会因为痰堵住喉咙，窒息而死。
老徐在护理外婆的期间，除了买菜，都在家里陪着外婆，外婆一咳嗽，他就左手把外婆翻身至侧卧，右手五指并拢形成空心拳，拍打外婆的两侧肩胛骨之间的位置。
拍打之后外婆的痰就会被震荡出来，不会积在肺部，造成炎症。
在外婆的痰怎么都咳不出来的时候，老徐就用吸痰机把痰吸出来。
他教我把吸痰机的刻度调到0到1之间，一只手稳定病人的头部，一只手把吸痰机的管子慢慢放到病人的喉咙里，管子要慢慢地放进喉咙深处，才能把痰吸出来。
有一次，外婆被一口浓痰堵塞了喉咙，吸痰机都吸不出来，外婆的脸涨得通红。我们都无计可施，老徐拿来一碗温开水，用小勺子把水喂给外婆。
水将浓痰稀释了，外婆的痰就被吸痰机吸出来，外婆通红的脸也慢慢变得红润。
5
还有一次，我看到外婆脸上空落落的，感觉少点啥。再仔细一看，一根残留着食物残渣的管子在枕头边上。
我吓了一跳，外婆居然自己把鼻饲管拔了。没有鼻饲管，外婆连一小碗米汤都喝不进去，要活活饿死。
我打了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说要等到晚上下班之后，再过来给外婆插管，大约要夜里九点多了。
这个时候，距离晚上下班还有五六个小时，我急得五脊六兽，不知道怎么办。这么久，把外婆饿坏可咋办呢？
老徐说，没事，没事。他在医院里经常看护士给病人插管，让他试试看，或许就插好了。
他用温开水把拔出来的鼻饲管洗干净，又把金属导管插到鼻饲管里面，然后再从外婆的鼻子慢慢插进去，插到鼻饲管的刻度52刚刚在鼻翼的位置。
插完管子，用胶布把鼻饲管固定在鼻子上，再试着用针筒往里面打开水，果真是畅通的。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鼻饲管不插好外婆饭都吃不上。
而在医院，让医生上门服务的胃插管术的收费在300块起步。
6
外婆出院之后，老徐时不时把糊状的食物放在外婆的嘴里，最开始放四分之一勺，慢慢增多。
到了四五个月，我们惊喜地发现，外婆居然可以咽下一大勺糊状食物了，这就意味着外婆可以脱离鼻饲管，用嘴吃饭了。
老徐就把鼻饲管拔了，饭菜用料理机打成糊，用勺子喂给外婆吃。
随着外婆开始用嘴吃饭，喉咙里不再有鼻饲管刺激，外婆的痰也越来越少。原来每天都要用吸痰机，后来两三天用一次，慢慢就用不到了。
外婆出院之后，看外婆病得这么严重，我们都觉得外婆熬不过一个月。
万万没有想到，在老徐的照顾下，外婆慢慢把鼻饲管都拔了，开始大口大口吃饭，脖子和手也越来越灵活。
7
后来，我跟老徐聊天，我说：“老徐，我感觉你啥都懂，你以前不是养猪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护理的知识。”
老徐说，我去当护工之前，参加过护工培训，培训费都要三四千，吃饭住宿都是自己承担的。
其他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人，一听说学习要三四千，他们都舍不得这个钱，他们也不喜欢学习。我就是想既然想吃这碗饭，就最大可能把病人照顾好。
护工培训合格，拿到护工证之后，我就去医院照顾病人。在医院，每个礼拜都会组织护工培训，每次培训都是一个专项内容，比如怎么不费力地把偏瘫的病人从床上挪到轮椅上。
比如，怎么正确地给病人做人工呼吸……这些培训都是免费的，不过大多都是中午病人休息的时间做培训。
做护工是挺累的工作，无论白天黑夜，只要病人一叫就得起来，晚上一张躺椅也睡不好；所以，这些培训大多数护工都不会去参加，中午病人休息了，护工也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
可是，我喜欢学习，只要医院一组织学习，我肯定会去参加。再加上在医院看护士操作，看都看熟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工，已经六十多岁，大多数人在这个年龄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他却仍然干一行，爱一行，尽自己所能把工作做好，不断地精进。
我的心里升起一丝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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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徐照顾外婆的期间，他除了买菜就根本不出门，没事就陪外婆唠唠嗑，给外婆做做被动操，给她按摩一下。
老徐在的时候，外婆看上去心情好多了，晚上有时候都会嘴裂开笑起来。
他的月薪总比其他护工高差不多一千块，这也是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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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在的时候，总是拉着外婆的手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是不是？你刚刚病倒躺在医院，我就开始照顾你了。”
老徐说：“你的儿女们个个都好着呢，你可放心吧！”
老徐吃饭也端着碗，陪在外婆的床边，说：“老朋友，粉丝要不要来一点，鱼肉要不要来一点？”说着把自己碗里的鱼肉，剔掉鱼刺，用筷子挑到外婆嘴里。
外婆吧唧吧唧地咽下去了。
老徐走后，我再也听不到温言细语对外婆说话的护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