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爱吃西瓜

只要庄西头大路上有卖西瓜的来,家里总会有孩子来喊:“奶奶,大路上有来换西瓜的,可去看看?”母亲哪怕正端着碗在手…

只要庄西头大路上有卖西瓜的来,家里总会有孩子来喊:“奶奶,大路上有来换西瓜的,可去看看?”母亲哪怕正端着碗在手上,也会立即把碗往案板上一放,两只手往围裙上一擦,顺手抓起一个口袋,就去麦囤子里舀小麦,一边舀一边不时的用手提拉一下,嘴里不停的嘀咕:“这下该差不多了。”然后等达到了自己的预期重量,口袋头都不扎,背起来就走,孩子们在后面帮着奶奶把口袋往她身上挫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西头的大路上换瓜去了。父亲活着的时候,看到母亲这样喜欢换瓜,开始会说两句:“不如拿钱买了划算。”母亲则说:“依稀,人家大老远来换瓜也不容易,不挣钱谁吃饱了撑的。”父亲也就慢慢不说了,但总会对母亲那种对换瓜的热爱斜睨两眼,表示看不上,母亲通常看到了装作看不见,有时心情好,也会瞪一眼父亲:“再瞪,眼给你抠掉。”这时孩子们会说:“赶紧走吧奶奶,一会换瓜的该走了。”连推带搡的就把奶奶连同口袋一起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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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母亲基本不会操什么心了,因为孩子们知道哪个瓜大,把哪个往自己的家里抱,但是孝心是一定会有的,无论母亲背了多少小麦去换瓜,无论孩子们怎么争,最后总会给母亲留一个不大不小的。母亲背着这仅剩的还没有背出去的小麦重的瓜回来,父亲迎上来会问一句:“咦,你半口袋的小麦换的瓜呢?背丢了?”母亲直起腰瞪父亲一眼,说:快进来吃。”。进屋之后,先把西瓜放凉水里泡一会,然后一开两半,迅速用勺子把瓜瓤挖出来,再从糖瓶子里倒出一大把白糖,往两个半块的瓜里各放一小把白糖,一半递给父亲,另一半自己抱在怀里。坐在门边上,幸福地吃着,两边腮帮有时被撑的鼓起来,那满足又可爱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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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婚后每一年夏天也还是喜欢去娘家住上几天,父亲在门口的场上搭了一个棚子,四个拐角埋上几根洋槐树棒,上面缮上一些麦草或者去山上随便割一点树条清棵铺在上面,早晚吃饭睡觉还是很凉快的,加上旁边有一棵桃树,所以门口一天到晚都不会少了婶子大娘们。大家坐在那里吃着桃子,聊着闲天,手上或者拿着一件毛衣在织,或者拿着鞋底在纳。偏巧这些母亲都不会,如果家里刚好还剩着换来的瓜,母亲总算找到活干了,切好瓜,必是先把她们手头的活夺下来,然后一块一块把瓜递到她们的手里,嘴里还说着“谁让你们干的,我不干谁也别想干。”然后一棚子的人都笑,母亲总是笑的最开心的那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可爱,现在想想还是那么可爱……

 

又到了吃瓜的季节,我甚至会觉得没有勺子就吃不了瓜,感觉少了吃瓜的仪式感,这种仪式感都是母亲潜移默化给我的。母亲给我的感觉,不管花钱买什么,都是抠不拉几,唯独换瓜这件事让她表现出来的是绝对的大方,可能是她觉得拿粮食换不用掏钱买,对于那粮食也是钱的账,她是从来不会花心思去算的,而且似乎从不去想自己总是换回来的那唯一的一个瓜,其实比用钱买贵了不知多少倍。但母亲换瓜回来,从来吃的都是那么幸福。那掉了的两颗门牙旁边剩下的两颗门牙,给她吃西瓜以及体验吃西瓜的快乐立下了汗马功劳。我越来越觉得,母亲真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活的那么与世无争,却把这个唯一的热爱,表现的那么高调,甚至达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埋着母亲的那块地在山坡上,种西瓜有点难度,因为水的问题。母亲活在人间的那一生可能是想把西瓜给吃个够,预先知道了冥世里没有那么方便。下一辈子,如果我不幸又托成了人,我打算自己种西瓜,每到吃瓜的季节,都到母亲村口的路上去卖西瓜,遇到她或者感觉是她,就挑好的多给她一个,或者随时准备好刀子,勺子,白糖,让她就在我的面前操作整个吃瓜的流程,惟愿陪着母亲走的那两颗可爱的大门牙还在,我要让她吃个够,我也看个够……

 

没有比来自父母的爱更加安全,“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常让人痛彻心扉,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强烈。这不是为赋新词,而是识进了“愁”滋味!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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