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再值钱,也没有人有价值

出伏后的天,火气终于弱了下来。接连的几场秋雨,浇熄了地表快燃烧起来的“火”。风,也变得凉爽起来,不像从前的日子…

出伏后的天,火气终于弱了下来。接连的几场秋雨,浇熄了地表快燃烧起来的“火”。风,也变得凉爽起来,不像从前的日子里,即使早晨出门,火扑扑的热风像一条条火舌舔得人浑身燥热,心神不宁。

这一场雨是昨天傍晚抵达九华山茶溪的。晚饭后,山边乌云密布,我领着七条流浪狗出门蹓跶一圈,转到操场上有家长带着娃儿在跑步。我担心小狗乱蹿吓着孩子,便领它们回园子里,小家伙们抢着喝水。我身上的汗才刚刚出来,带上门独自跑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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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就在这时分落下了。初时还小,雨点也并不密集,只是山边的乌云块头更大,云也更黑。看云识天气,这一场雨不是一会三刻的事情,趁还没有被淋成落汤鸡,便跑回园子。雨果然如注般倾倒下来,我似乎有些辜负这场晚来的秋雨。地表那么炽热的火都架不住几场秋雨,我在渐渐变老,若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淋得太狼狈,就难堪了。想着我早上跑步回来,还练了会哑铃,心才稍安。

我洗完澡到书房时,雨还在下。搬把竹椅子临着玻璃门坐着,连音乐也关掉了。雨大时,静心听雨,大珠小珠落玉盘,由近及远像是一曲绵长的音乐才开始序曲;雨小了,轻拉玻璃门,透过夜色里的雨帘观赏雨景,由明至暗,思接古今。沉浸于这样的情景里,便觉得是件奢侈的事情。

这样清凉的秋雨,这么诱人的乐章,这般神秘的雨夜,若是用来猜想尘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会辜负了这么美妙的时光。拥有财富才觉得自己是个富豪,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有钱就任性。然而,拥有一段孤单的时光,却滋生出万般无聊来。行走都市红尘间,谁还没见过一些风光人物,高光时刻极尽热闹与派场,转瞬便落入烟尘看不见了。人生太多的大戏匆匆收场,草草结束,徒留下遗憾与哀伤。

最美的时光里,也不要去猜想那些舞台上下的事情。甭管别人的热闹,尽享自己一个人的孤单,把漫长旅途中的“孤单”时段,当成是人生最为奢华的事,专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这样的雨夜,我在想什么呢?昨天,我将自己为《东圩埂》一书所写的序言,发给友人看看。其中有这样的话:“我用信仰的力量将沉淀在岁月尘埃中的往事故人写成文章,铸成‘东圩埂’这座中国乡村纪念碑,纪念过往,也给后世留下渐渐消失了的乡村一个模本。”心直口快的老程回信称:“啥事都要有个好心态,出书只当是山野生活的一种消遣和爱好,不要有名垂千古的期待,也许无心插柳真中大奖了呢。”老程能掐会算,身边旧友都称他“程瞎子”。他剥下我的功名画皮,怕我又掉入一个深潭。

我读宗家何家荣教授的《李白皖南诗文千年遗响》专著,李白在池州秋浦河所作的十七首诗作里,有一首“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题诗留万古,绿字锦苔生。”据宗家考证,《李白在安徽》一书中称:“江祖石在贵池西南二十里清溪公社万罗山山腰间……石上摩崖碑刻甚多,其中刻有李白此诗。”万罗山我前年深秋时去过,还在那溪水边吃过饭。只是,当时不知道附近有刻李白此诗的摩崖。古人有批评李白曰:“此李白欲于秋浦岸上磨石而题诗也。期以诗留万古,字绿苔生,其迹不灭。此可见白之自负于诗名,欲与山川同不朽也。”

古之有人批李白“自负于诗名。”今之有程瞎子批我出版书籍有“名垂千古”之嫌疑。秋雨灭了地表火气,友人响鼓敲醒我虚荣心。万罗山崖刻有此诗,李白写诗时肯定不知道。我纵使活到有人给我掐算的一百二十岁,还是无从知晓“名垂千古”那档子事。

秋雨好像一整夜都在下,今早起来窗边读书。早饭后,雨还在下,狗狗们都不肯出屋。我独自走进雨中的园子里,黄瓜老,荷花香,芭蕉家族又添了新苗。还有那火烈鸟般的一串红,绿荷青椒甘当配角,就你最红。

十多年前,我从淮河南岸八公山中寻觅的金龟与“8”字紫金石,雨中愈发见其本色。曾有奇石大藏家见此两方巧夺天功的紫金石,叮嘱我搬回室内,配上好底座,便是上品奇石。

石头再贵贵不过金子,金子再值钱,也没有人有价值。于是,那两块紫金石宛如寻常的石头一样,随意放在园子里。

这二日,我读何家荣教授专著。据他考证,唐天宝十三载,李白在秋浦河连写两首诗《赠秋浦少府》、《赠柳园》,皆系李白赠给当时秋浦县一位姓柳县尉的。柳县尉应该善待过一贫如洗的李白,李白“怀君恋明德,归去日相思”,作此两首诗相赠。他们彼此可能都没有想到竟会传之千年之后。

今人眼力应该不会弱于千年之前秋浦县这个柳县尉,程瞎子只猜想我可能“无心插柳真中大奖了”,谁又能算到一千年以后呢?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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