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儿

广胜的秋夜,渐渐深了。灯火在阴冷的湿雾中影影绰绰,村里传出几声零星的犬吠,近处秋虫的繁响在四周。黑狗儿潜入我小…

广胜的秋夜,渐渐深了。灯火在阴冷的湿雾中影影绰绰,村里传出几声零星的犬吠,近处秋虫的繁响在四周。黑狗儿潜入我小高层的住所,却是熄灯后被母亲发现的。
母亲躺在床上,总是习惯把白天的所见所闻甚至陈年旧账先过过电影,细细回味、反复揣摩,画面中无非就是家长里短,世事纷争,还有国内国际局势,然后带着忧愤入眠。父亲的鼾声已起伏跌宕,机警的黑狗终于受到一时惊扰,进入短暂的静默,片刻后又开始嘶鸣,如此往复。随便聊聊的图片
母亲用胳膊肘子触了三下,父亲的鼾声才从高起时突然停顿。仰脖一惊:“咋?地震了?”,母亲回答道:“快去拉开灯,旮旯儿角角寻一寻,把那黑狗儿赶紧撵走”。父亲惺忪的脸上挂着不解:“管他黑狗还是白狗,快休息。不好好休息又要地震了”。父亲翻了一下身子,又睡去了。母亲晓得,“地震”是父亲对孱弱多病的讽喻。母亲在父亲的鼾声与黑狗的鸣声中,思虑孙子毕业后的工作与对象,这是最牵挂于心的事。这一夜,只有不知疲倦的黑狗与夜色陪着。
黑狗儿或许是有心计的,黎明时渐渐平静下来。母亲命令我设法把黑狗打发走,是黑狗她害得整夜没睡个囫囵觉,夜里还依稀梦见瓦窑头的亲唛(娘),挎个竹篮,盖个头巾去眊亲戚,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迈起小脚走远了。不管如何呼喊,都不回头,母亲讲时嘴唇有些颤抖。我弯腰找黑狗,寻寻觅觅不见身影,仿佛蒸发了一样。白天,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夜里,我在柔和的台灯下,认真品读《红楼梦》里贾宝玉挨父亲毒打时的经典场景。妻坐起身,用耳朵探听,那渐渐明了的黑狗叫声,说道“真烦,影响睡不着。真该法办”。我笑了笑“黑狗儿是艺术工作者,放他一马何妨?况且好不容易到了高层,就没命了?小时候瓦窑头的黑狗儿也没有这待遇”。我们相视一笑,任黑狗继续在角落里演奏着单调而经典的曲目。
母亲说:“黑狗儿不在,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它不知去哪儿了。”我立即接声:“我把黑狗儿带到我卧室了”,母亲笑了“你小时候,开学前彻夜加班赶写暑假作业,天快亮了还没写完,干着急没办法,埋怨瓦窑头小院里叫了一夜的黑狗”。我们笑得不亦乐乎,母亲揭我老底,是她最擅长的绝招,甚至不惜连黑狗也扯上了。
黑狗儿,不是别的,是赵城方言里的叫法,又名蛐蛐,也叫蟋蟀。黑狗儿,陪伴我,陪伴母亲,陪伴我们,点缀着秋夜里最朴实又最绚烂的梦。

关于作者: 加米

为您推荐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