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梨花开

小时候,在我老家院中偏东南处,有棵树龄大概五十年左右的老梨树。记忆中,它的主干粗壮黝黑,皮老干皴,如饱经风霜的…

小时候,在我老家院中偏东南处,有棵树龄大概五十年左右的老梨树。记忆中,它的主干粗壮黝黑,皮老干皴,如饱经风霜的老人;当枝繁叶茂时却又亭亭玉立,树冠如盖,如华贵典雅的美女,成为院子里一道靓丽的风景。我童年的许多美好时光就是在这棵老梨树下度过的,它带给了我无限的快乐,也给我留下了许多难以忘怀的记忆。春天来了,老梨树新枝吐翠,泛出熠熠春光,一开始树叶间绽放出许多米白中泛红的花骨朵,不久满树枝杈上开满了一簇簇,一丛丛,清清浅浅,密密匝匝,弥漫着丝丝芳香的雪白的梨花,正如古诗云:“春到梨花意更长,好将素质殿红芳”。香气氤氲,也引来了成群结队的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飞舞,嘤嘤嗡嗡,犹如演奏着春天进行曲,吸引着我与邻家小伙伴们天真而又好奇的目光,几乎天天仰着小脑袋围着老梨树转圈仰望,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来我家串门的邻居们一开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雪白炫目的梨花,当清风徐来,梨花在枝头翩翩起舞,片片花瓣洒落,犹如下了一场花瓣雨,又似天女散花。

夏天,老梨树满树的繁花逐渐谢了,枝杈上便坠满了一串串小葫芦状的青涩果实,但有些枝杈上还有次第开放的少数梨花点缀其间,花果相间,相映成趣。特别到了盛夏酷暑时节,绿茵遮天老梨树下,成了我们纳凉歇息的好地方。大多时候邻居们只要一有空闲时间,便提凳子、拿草席、抱孩子,端活筐来到这里,在鸟儿的啁啾和夏蝉的唱和声中,人们摇动蒲扇,叙说着当日的所见所闻,忙碌着手中的农活,孩子们在树下笑着、闹着,在温馨活跃的气氛中,从中找到了无尽的乐趣。白天有时候,母亲在老梨树下铺开凉席套被子或者做针线活,大多时候我躺着在凉席上仰望着老梨树的像伞盖似的树冠,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讲着家长里短的闲话,一边看着枝头上几只蝴蝶在花丛间翩翩飞舞的样子,有时默默地数着枝头上那一个个可爱的小果子,想着这小小的青涩果实何时才能慢慢长大,变成黄橙橙的梨子,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醒来口角流出长长的口水—-

随便聊聊的图片
晚上,凉风习习,皓月当空,这时,邻家刘二哥来了,马涛、二军、姜三等小伙伴们也来了,大家围坐在老梨树下听刘二哥讲故事,刘二哥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但他有惊人的记忆力,他肚子里似乎有数不尽的有趣的故事,讲三天三夜也滔滔不绝。每当他坐着梨树下凳子上卷起一根旱烟,在我们急切的要求声中,他才不紧不慢的讲起来,什么《聊斋志异》、《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及一些民间奇闻轶事等等。此时月光如水,万籁俱寂,静谧的银光洒在老梨树上,“梨花院落溶溶月”,在如诗如画意境中,大家听得入了神,忘记了时间。阵阵夏风掠过,枝头果实轻轻摇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更衬托出夜晚的静谧美好。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电视,收音机也少有人家有,农村的精神文化生活匮乏,听大人讲故事简直就是丰富的精神大餐,所以大家听得也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直到现在有些故事情节还历历在目印在脑中,也为我上学后喜欢上语文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最令我难以忘记的是初中时代,那时没有风扇,更别说空调了,一到夏天老屋里酷热难耐,在屋里学习热的实在受不了,就把电灯泡挂在老梨树的枝头上,在树下有一个立起来的轧麦子的大碌碡,我就把书本作业本放在上面读书或写作业。此时一群群蚊子和不知名的小飞虫被电灯发出的光线吸引过来,嗡嗡的像小轰炸机在我身边飞来旋去,蚊虫不停叮咬我的腿与胳膊,我一手端书本,一手打蚊子,啪啪声伴随着读书声,那苦中作乐的学习情景至今犹在眼前。今天想来,不由感叹与羡慕现在的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条件的优越,但也很感谢那个艰苦的年代,使我们这一代人也正如这棵老梨树,吃苦耐劳,坚定执着,脚踏实地,努力向上。

秋天满树累累硕果,枝头摇摇欲坠,令人馋涎欲滴,此时梨子也长得如棒槌形,上小下大,未完全熟透时皮青肉硬,虽甜不香,口感不佳。母亲这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把一些成熟八九分的青色梨子摘下来,再一个个轻轻地把它们挨放在瓮中的麦子里面捂起来,如果不小心碰坏果皮或者掉地上摔坏了的是不能用来捂的,因为这样的梨子几天就烂掉了。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多,梨子的果皮就变成金黄色,这时候闻一闻,香气浓郁,咬一口,如蜜似饴,果肉绵软爽口,汁水丰溢润喉,吃上一个,如赛活神仙,简直比《西游记》中孙悟空偷吃的万寿山镇元子道人的人参长生果味道还美。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在有邻家来串门时毫不吝啬的拿出捂好梨子让大家共同品尝,如果不够了就从树上摘下一些让他们带回家。

冬天树叶由绿变黄变枯,落叶纷纷,虬枝凸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冬天一场雪下来,那洁白的雪花又缀满枝头,玉树琼枝,粉妆玉砌。它仍顶风冒雪,不惧严寒,傲然屹立,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力量。看到银装素裹下的老梨树,又仿佛像一个巨大的圣诞老人,憨态可掬,饶有趣味。大多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会在老梨树下玩堆雪人的游戏,或者在树下支起一个箩筐,下面放些谷子,用一根长线牵着支棒,躲起来等树上的麻雀下来吃食。有时候只要捉到一只麻雀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兴奋的叫喊声,把老梨树树枝上的雪都震落下来。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如今父辈及很多邻家老人们都已故去,很多人很多事也已随风淡淡而去,老梨树前几年也因建房砍掉了!每当我回老家伫立在院中望着老梨树生存过的地方时,脑海中仍如梦幻般闪现出这样一幕幕画面——那满树洁白如雪的梨花摇曳飞舞,那金黄诱人的梨子挂满枝头,还有月光下一群坐在老梨树下听故事的少年…..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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