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日 感 怀

幼年时对于生日那份神圣的独特的情感,不同于对普天同庆的传统节日的盼望。传统节日的快乐属于所有人,而在生日那天,…

幼年时对于生日那份神圣的独特的情感,不同于对普天同庆的传统节日的盼望。传统节日的快乐属于所有人,而在生日那天,所有的带着骄傲的幸福和美好,满是爱的氛围,都在我一个人周围通透地熏染着。

生日只有一个,我们自那天来到人世,便食人间烟火,经世间百态,开始人生旅程。这埋藏在岁月深处的风景,其实都源于父母对我们那种执着的、饱含爱怜的牵挂与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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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在农历七月底,一个离白露节不远由热转凉的秋日。记得母亲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是个安稳胆小的小兔子,午饭后出生的,你生日是个好时节,棒子快长熟了,地里有吃不完的青草,自个尽管痛快安静地去吃,没人管你惹你,你也不会招惹到别人,看多么好!宽厚仁慈的母亲边做着家务,边笑眯眯望着我的样子,至今依然清晰地刻在我心里。老人寓意深长的希冀与祝愿溢于言表——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要平淡安康!

时间从从容容不紧不慢,年复一年地和我们一起走过,从孩提时到成家立业,每到入秋后早晚有了些许凉意,父母便倒计时起来,尤其母亲就开始念叨了,你快生日了,还有多少多少天……那种舔犊之情,殷殷切切。

生日的午饭,无非是母亲做的手擀面,细长筋道的手擀面虽然经常吃,但唯有那一天的面条最能触动敏感的味蕾。它们细软滑爽地团在碗里,上面卧个纯香的荷包蛋,那时油水小,清清淡淡的卤汤飘香着小菜苗的青绿味儿、淡淡的香油味儿,永远吃不腻,也吃不够。

 

六七十年代,不像现在四季都有各种鲜菜到处闪亮纷呈,那时只有时令菜唱主角,有什么吃什么。夏天是一年蔬菜最丰盛的季节,到了秋后,农田里各种蔬菜纷纷下架拉秧,所以在我生日时,便几乎没了什么菜吃。由此,母亲提早几天里便琢磨,那天做了长寿面,该用什么菜做卤子。“巧妇难为”,实在无菜可吃就只能用小白菜苗了,这东西是不缺的,拣苗稠的地块儿薅两把足够了,这些都由父亲负责。记得有一年生日,父亲中午从地里回来,他荷锄背筐一进大门就掩不住地咧着嘴笑着:“今天你生日的面卤子肯定好吃,我扒拉着秧子找到了俩西红柿和小茄子。”母亲听罢喜不自禁,慌忙接过几个青中带红的西红柿和两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小茄子,宝贝似的捧到了厨房。那年生日面的味道我至今忘不掉,也再没有吃到过。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上初二那年的生日。

我初中就读于城关镇中学,每天两趟地骑着那辆一动便呱啦啦响的大加重自行车走读。那天秋雨连绵,天气越加寒凉,出城东行的马路平铺在高高的河堤上直通村北口。我家就住在西北角,很近,但不足三里地的路程还是让我冻得瑟瑟发抖。那时的马路没有现在这样的宽阔,车辆行人寥寥无几。刚行至大约一半路程,便远远望见进村的路口边有个熟悉亲切的身影,那是我的父亲,高大挺拔的父亲伫在那里,看见了我就迎面大步走过来。父亲的样子渐渐清晰,他头戴草帽,身上披块大塑料布。父亲接过车把,递给我那把老油布雨伞,我顿感热流传遍全身,凉意全无。阴雨天里下马路进村的土路离家远些,淤泥遍地,自行车寸步难行,父亲让我坐在后车架上,带我顺马路又一直东行,我贴在父亲背后,秋雨秋风吹打在他身上,披着的塑料布噼啪作响地飞扬着,这时的父亲像振翅欲飞的老鹰,一直到第二个路口。下坡不足百米就是村里的磨坊,这段土路短,但同样泥泞不堪,这时,父亲把自行车扛在肩上……磨坊与南边我曾就读的小学校由一段近三百米的甬路连接着,即便雨后也是干巴巴的,易行走,那几年父亲在小学做武术兼职教师,他把车推到办公室,让我在屋里先暖和一会儿。父亲微笑着望着我说:“你还记得吗?今天你生日哩,你妈妈做好了长寿面和姐姐等我们吃呢,高兴吗?”那时父亲已过半百,我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笑笑,又低下头,不知怎么的鼻子突然一酸,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出了小学大门,父亲走在前边,我跟着他坚实的脚步,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迈进。

至高中以后离开家多年,一直是节假日才回去,每逢秋后回家,母亲的唠叨不会缺席,她一准会说,那天你生日来,或说再过几天你生日,今天给你擀面条补上。我也习惯了她的唠叨,顺心合意,静静地陪着母亲做饭,唯有在这时我找回了童年的快乐时光。一碗面下去,那种温暖与娇爱之气瞬间把自己揽入怀中。

生日是岁月的延长,是生命前行的里程表,也是生活的享受与磨练。自己做了母亲 ,家庭角色发生了转变,就记挂起了父母和孩子的生日,也捂得出当年老人的心境。自己生活好了自然忘不了给他们买蛋糕,老人不喜吃甜腻腻的奶油,便用普通合口味的点心替代,长此以往。

多年后回味这一切,明白了多年父母的用心,他们不只是为了给孩子过个生日吃碗面,那是对儿女难以言表的舔犊之情,殷殷切切!

许是多年来父母惯出来的毛病,潜移默化地影响,我也养成了习惯,直至今日对立秋很敏感——秋后不几日,就时不时地去翻翻日历,看看还有几天是我的生日,在内心默默甜甜地想着它的到来,自己好找机会静下来,重温老人的音容笑貌,重享那种厚重绵长的珍爱,于那种无可替代的温馨画面里再次陶醉。

生日是岁月的沧桑,见证着岁月的轮回。过生日不是想让全家特意煞有介事地庆贺一番,去要求家人都多么重视自己,而是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最重要的是对父母无疆之爱的敬重与感念,是对那份拳拳情怀的守候与缅怀,是来寄托深埋在自己心中的那种无限的思念。

能占据记忆的皆是幸福。

 

自有了孙辈,我们大人们不再带着仪式感去过生日,一家人全身心地投入到小孩子身上,孩子们的童真是和当年的我一样的,只是多了对生日蛋糕的钟爱,刚过了生日不久就又打听什么时候再过下个生日。偶年一日,孙女又禁不住问什么时候她还过生日,想吃那种蛋糕了。正好刚入秋,快到我生日,我便告诉她,过几天就可以去买生日蛋糕吃。于是,儿媳提早网上订做,趁大家周末都休息,一家人兴高采烈地给我这老太太过起生日来。孩子们嬉笑吵闹着给我带上皇冠,犹如加冕,通红明亮的烛光里,许个完美的心愿,耳边响着他们的欢呼与祝福,烛光摇曳可亲,真正地其乐融融!更有蛋糕中心竖立着精美鲜红的的贺卡,上题“妈妈,对自己好点!”心中感慨万千,家居蓬荜生辉,真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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