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选油条当早餐吗?

在早市买好菜,我打算顺路带点早点。 我边走边看。油饼或油条配豆浆,糊辣汤配烧饼或油馍头,包子菜盒子配稀饭,牛奶…

在早市买好菜,我打算顺路带点早点。

我边走边看。油饼或油条配豆浆,糊辣汤配烧饼或油馍头,包子菜盒子配稀饭,牛奶配鸡蛋……这些常见的早餐,让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口大油锅架在小小的店铺门口,锅里的油沸腾着,油上整齐地飘着四五根油条。老板拿着一双又粗又长的筷子,在油锅里不停地拨动着油条,以便油条能均匀受热。紧挨着油锅,是一个大案板。老板娘麻利地把面团揉成长条,切成剂子,稍稍擀开,两个叠放,用筷子在上边压一道,双手提起来让它顺着油锅边缘滑下油锅。两口子配合默契,捞出来的油条立在不锈钢材质的筐里滤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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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了。这油绝对是重复使用的,面里一定加了膨松剂,不知还有没有加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又安慰自己:油炸食品是不健康,可也没有经常吃,偶尔吃一次,没有关系的。完成了心理建设,我就买了两根。

油条蓬松胖大,口感酥脆有韧劲,如果没有健康方面的考虑,还真是不错的早餐选择。

搁在从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偶尔吃个油条竟要面临如此的纠结。从前的我人生的理想之一就是可以天天吃油条,想吃多少吃多少。

我第一次吃油条是在爸爸单位的食堂。那时我都上小学了。

放了暑假,我有一项福利是跟着爸爸去西安玩一周。

爸爸单位有个小食堂,经常吃饭的也就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要么是刚分来住宿舍的小年轻,要么是像爸爸这样的“一头沉”(男方在城里工作,但老婆孩子在农村)。食堂提供的早饭一成不变:稀饭,咸菜,油条和馒头。

对我来说,稀饭和馒头一点不稀奇,我在家里天天早晚要吃两顿;咸菜和油条就不一样了,是我很稀罕的。

我在家也经常吃咸菜,但那咸菜是奶奶用萝卜腌的。人家的咸菜绝对不是我熟悉的萝卜咸菜,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芥菜;自家的咸菜水水的,人家的咸菜干干的;自家的咸菜颜色浅,人家的咸菜颜色深;自家的咸菜就只是咸菜,人家的咸菜虽然也是咸菜,但用油泼过,还撒了芝麻,味道自然不一样。

其实,咸菜对我的吸引力远没有油条大。油条,那可是我在自家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现在想来,爸爸单位的油条其实一点也不讲究,根本做不到现炸现卖现吃。食堂师傅在开饭前就炸好了,如果去的晚点,油条就凉透了。在此之前,我没吃过现炸的油条,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凉透的油条于我也是无上的美味。

爸爸天天给我买两根油条,一碗稀饭。这是一个成人的食量。单位食堂,食物的量一般都很足,油条又粗又长。对一个小学生来说,我算得上是大肚汉了。

我天天盼着吃早饭,准确点说,是盼着吃油条,连在家里喊都喊不醒的懒觉都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我甚至比爸爸都起得早。

抹把脸,刷个牙,我就拿着碗筷跟着爸爸去食堂吃饭。爸爸在窗口买饭,还不忘跟里边的师傅和外边的同事聊天,我就一趟趟地在窗口和桌子之间跑动,不厌其烦,乐在其中。小碗里打上咸菜了,我端起来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碗里打上稀饭了,我双手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本来可以一手端一个,少跑两趟,我偏要一遍遍地跑,似乎这也是吃饭乐趣的一部分,也是为待会儿享受油条这样的美味蓄势。

爸爸给师傅结清饭菜票,是空着两只手来到桌子前的——我把两个人的东西都端过来放好了。

我和爸爸面对面坐着。我恨不得全身都长满手,每只手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去,抓起盘子里的油条大快朵颐。但事实上,我很矜持,甚至能装出一副对食物爱搭不理的冷淡样子,好像自己从来对吃饭就没有什么欲望似的。

直到爸爸拿起筷子,对我说一句“吃吧”,我才慢悠悠地伸手去取架在碗上的筷子。我喝下一口稀饭,又夹了两根咸菜咽下去,这才漫不经心地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根油条,轻轻地在油条头上咬下一小口。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呐喊:好吃!好吃!再咬一口!一大口!而我本人,继续矜持地一点点地咬,看样子倒像是对手里的油条一百个一千个地不满意,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用它来果腹。

我那时候怎么那么能装呢?

两根油条就在我完全表里不一的作态中下肚了。

为了把吃油条的快乐尽量放大,我还耍过小聪明。

我慢条斯理吃完一个,装出饱了吃不下的样子,心里打的主意是带回爸爸的宿舍,等爸爸上班走了,我一个人再不用忸怩作态地装样子了,我要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即使暴殄天物也在所不惜。如果舍不得,我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翻着眼睛吧嗒着嘴,反正不用考虑形象装模作样。这才是我理想中的吃油条方式。

没想到聪明反比聪明误。爸爸误以为真,就自己撑着吃掉了三根。当时我心都疼得滴血了。

第二天,爸爸问我买一根够不够。我再也顾不上装样子了,赶紧说今天饿了,能吃两根。

我最盼望的是爸爸出车,中午可能赶不回来。爸爸就会给我多买两根油条,让我中午先垫垫肚子,等他回来再带我到外边吃。这多买的两根油条,让我的大半天都变得甜蜜,变得美好,变得充满了希望。

可惜的是吃油条的日子一年只有这一周。

什么时候能想吃就吃,想吃几根就吃几根,就成了我那段时间的理想。

上大学后,我发现距离自己曾经的理想近在咫尺,我觉得理想有了实现的可能。

大学食堂的早餐油条,放在一个伸开双臂都抱不拢的大竹筛里。

这油条比爸爸单位食堂的油条还不讲究。凉自不必说了,不蓬松,有的甚至干巴巴扭曲得不成样子;大小粗细也不均匀。对了,那时不是论个卖,是称重的。口感也不好,有时韧得嚼不动,有时咬开表皮,里边竟汪着油,跟喝油也差不了多少。

尽管如此,刚进大学那段时间,我还是天天买二两油条当早餐。不过,距离理想的实现还差了一些。按我的真实想法,我恨不得每次都吃半斤,那才过瘾。二两?那只够塞牙缝的,天天都让我意犹未尽。也不是买不起,依然是老问题:买那么多,食堂师傅怎么看我?其他同学怎么看我?即使人家都不认识我,我还是要脸的啊。

有一次,我排到跟前,竹筐只剩个底儿了,零零散散几个小短节。满满一大筐新炸的油条就在后边等着上岗。我心里一个劲抱怨运气不佳,前边再有一两个人就好了,我就能买到新油条了。只见师傅抬起竹筐一边,晃了晃,把散落在竹筛各处的碎油条聚拢起来,拿起我的碗,把那些油条统统倒了进去,也没称。我目测了一下,这些油条怎么也超过了三两。

那天,我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这种对油条的痴迷,从小学一直持续到大学。没想到上了大学没多久,就不复存在了。

事情的缘起是我在外边吃了一次油条。那油条是刚刚出锅的,金黄,蓬松,卖相很好,入口更是不同凡响。我这才知道油条的味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立刻对学校食堂的油条嫌弃起来。

我也道听途说过一些传闻,说外边的油条里边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有缺德的老板给里边加洗衣粉,所以才那么好看那么好吃。学校的油条虽然不好看也不好吃,但是货真价实,不,是货真价廉,很放心很实惠啊。

可是,我对油条的热情从此消失了,再也没有了。

好多年过去了,想起从前,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经对油条那么痴爱,会不会只是记忆欺骗了我呢?

如今,我基本不吃油条了,也很少吃其他的油炸食品。今天吃两根油条,就权当怀旧吧。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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