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渐已走远

又值盛夏,热浪一波一波来袭,一浪高过一浪嚣张。于是,躲在空调下的我,竟然眼前出现幻觉:那雪花飘零,白皑皑的山川…

又值盛夏,热浪一波一波来袭,一浪高过一浪嚣张。于是,躲在空调下的我,竟然眼前出现幻觉:那雪花飘零,白皑皑的山川村庄,一位穿着单薄的小学生在雪地上,萎缩地前行。那时的冬天,自己上小学,从学校回家迎面刮来猎猎寒风,抬头远望,山顶白雪覆盖,一直到春节过后,南山顶上的积雪才渐渐消失,终于挨到“吹面不寒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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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出现幻觉不是坏事,瞬间唤醒脑海深处的记忆细胞。那年,我在茶镇中学任教,妻在县城上班,带着两岁的女儿,同时还得照顾年迈的母亲。我俩相隔不到50千米,却如同天各一方,难得团聚,原因是回县城的“316”国道在加宽改造,半年没有通过车。终于熬到月末,准备好明早出发,回县城看望母亲和妻儿。不料,天公不作美,一夜风雪,遍地换上了银装,只有喜鹊在落雪的树枝上吵闹。同事康校长,或许更加迫切,“走,雪停了”。于是,我二人一前一后,开始翻越高耸的茶山。

 

一口气登上半山腰,浑身冒汗,喘着热气。立住脚歇口气,我看了一眼她,绯红的脸颊,披肩卷发,小巧玲珑,眼角已出现明显的鱼尾纹。她的昵称叫雪花,我俩算闺蜜。不过,如今除了康叔叔和姨姨还这样喊她外,没人叫她的小名。我回首:茶镇的小街被一片云海覆盖,雪过天晴,朝阳之下,白浪滚滚。一座座山峰像小岛一样,在云海上星罗棋布,远处白茫茫,分不出天地村庄来。置身壮观的景色中,心境也顿觉开阔,一点感不到雪地的寒冷,因为路程尚远,走完山路,乘渡船过汉江去赶火车。

 

我俩继续一前一后,踩在雪地上,发出“嚓嚓”的响声,口渴了,捧一把干净的雪噙在嘴里,味道跟买的雪糕差不了多少,天地原本就像白雪一样。如果,人世间没有战火,没有地震海啸,没有新冠疫情,那该是何等美好?

 

我俩终于坐上了路过县城的“绿皮车”。

 

过了年,国道改造胜利完工,我和雪花回城就不再翻山过江赶火车。不过,她很快被调走,担任五中的校长,教学管理的担子全压在了我的肩上。虽然,经常有微信相互问候,但是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偶尔在教育局开会,我俩便坐在一起,挤时间交流工作,传递省市最新的教育信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联系,忽然接到她的电话,说儿子考上大学,请我和几位同事聚一聚。上小学,我和雪花坐一个教室,没有老师便坐一条凳子,悄悄地缝沙包,下课了就在外面,打沙包,撵趟子。上中学了,两人没在一个班,回家做作业却能在一起,每次考完试,各拿一份试卷,看成绩、比分数、找错题,两人常常不差上下。师范毕业后来,我俩又来了一个学校任教,我知道康叔叔哪天过生儿,姨姨哪天退休,我便要跟他们在一起,开心得像过节。我骑电动车,摔了跤躺在床上起不来,她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同学。眼角的鱼尾纹,比以前更多更深。

 

不久,我也被调进政府机关,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讲台。可是,每到冬天,我就盼望着,能再见雪花。连续几个冬季,好不容易看见天空飘着小雪,激动地赶紧拿起相机,往城郊跑去,想能拍上几张雪景,或许顺便发给康校长,交流一下当年翻越茶山吃雪的情景。每次都是趁兴而出,扫兴而归,下雪天变得稀罕了,掉胃口似的,几分钟就雪停雪化,刮来一阵寒风。而童年那种鹅毛大雪,一下下几天的场景,再也难得一见。

 

我进了县城,她却又上调到了汉中,去主编《汉中教育》刊物。虽然,还是做教育工作,间接跟教育工作者打交道,职务却晋升了。又过了段时间,雪花电话来说,儿子在北京成了家,不久要去带孙子。这样一来,我俩更加难得在一起。

 

手机铃音打搅醒了我的幻觉。我看了看窗外,火辣辣烈日,继续炙烤大地。只有那不知疲倦的鸣蝉,还配合着热浪,不断歌唱。我越发感叹,雪花走远了,即使到了冬季。远去的是我俩在堰塘滑冰的童年,远去的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出题阅卷的友情,远去的是同赴山区教育的热血。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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