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滋味

在岁月的长河中,有些事情随着的时光流淌,逐渐淡忘,有些事情却坚若磐石,任凭激流冲刷却牢记于心,挥之不去。就像初…

在岁月的长河中,有些事情随着的时光流淌,逐渐淡忘,有些事情却坚若磐石,任凭激流冲刷却牢记于心,挥之不去。就像初涉世间的某一种滋味,常常不会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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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最初记忆,好像是三岁的时候。再往前的事,毫无印象。隐隐约约记得最初甜的滋味是弟弟吃的药,一小片白纸包着的白色粉末,味道有点甜,后来才知道这种药名叫“小儿安”。因为我偷吃过弟弟的药,这种甜甜的味道,应该是我对甜味的最初记忆。那时候弟弟应该是一岁多,那我也就是三岁的样子。后来,经常肚子疼,吃过一种尖塔形状有螺旋花纹的药,味道很甜,嘎嘣脆,这种药叫“宝塔糖”。小时候,带甜味的食物很少,对于甜味诱惑是无法拒绝的。后来年龄大一点了,有亲戚看望爷爷,带来一包麻纸包着的饼干。爷爷偷偷塞给我几片,我躲在麦草垛后面,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之后,慢慢地小口吃着饼干。那种甜味令人陶醉,吃完饼干还要舔捏过饼干的手指头。再后来,应该有五六岁的样子,叔叔经常让我去大队供销社去给他买烟。多给一分钱,可以买一颗水果糖。对于这种美差,我当然是欣然答应。穿好露脚指头的破布鞋,跑得飞快。

 

童年的很多滋味印象都来自于奶奶。

 

我们家是有着十二口人的大家庭,奶奶当家做主。六十多岁的奶奶裹着小脚照常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劳动之余,在田间地头挖野菜。春天我们经常能吃到野小蒜,荠荠菜。野小蒜与辣面子,加盐添醋,就是一道简单美味的菜。高粱面粉颜色是暗红色的,蒸出的馒头也是暗红色的,蘸着野小蒜辣水,吃起来很好吃。粮食紧张的年代,白麦面留着擀面条,煮面锅里下入荠荠菜,寡淡的面条才会变得有滋有味。苜蓿芽也是春天最美好的滋味。一日三餐都是离不开苜蓿。早饭苜蓿菜馍,凉拌苜蓿菜,喝的是苜蓿菜汤。初夏,奶奶参加生产队劳动,给荞麦间苗。拔出多余的荞麦苗,奶奶拿回家用开水焯过,放盐醋辣子,便是一道朴实无华的美味。焯过水的荞麦苗,有点滑腻,酸酸的,辣辣的。

 

那时候,缺衣少食,奶奶却能让一家人吃饱饭,而且变着花样。每一顿饭,都是四个菜。四个菜在那个年代是很不错的了,虽然不是咸菜就是酸菜。每家每户都有集体分给自留地,奶奶种上各种菜。我家的菜地不同季节有不同的菜,总是有菜吃。春天的青秧葱,韭菜,蒜苗,热萝卜。夏天的西红柿,青辣椒,莴笋,西葫芦,黄瓜。秋天的萝卜白菜,洋芋洋姜。忙完秋收,生产队也会分集体种的白菜包心菜,白萝卜胡萝卜。奶奶和妈妈一起腌菜,大家庭,人口多,要有足够的菜过冬。腌两大缸酸浆水菜,腌一缸咸包心菜,还要腌一缸红萝卜洋姜,还有入秋前腌好的几坛子咸韭菜。这些菜足以让一家人度过漫长的冬天。父亲挖了很大菜窖,储藏了萝卜白菜洋芋。秋收冬藏,才能保证天天有菜吃。

 

奶奶不但善于腌菜,还做得一手好醋,酿得一坛好酒。酿醋多数是在秋季,雨季农闲,奶奶才有时间。醋曲一般是在夏天做,麦麸用热面汤搅拌发酵后,装在升子里按压成方块形状,放在窗台晾干。酿醋的材料是小麦高粱,煮熟的小麦高粱晾凉后加入醋曲装入大缸发酵。待到秋雨梧桐叶落时,奶奶把发酵好的小麦高粱装入铺有麦草大缸,大缸底部有小空,小空插入手指头粗的竹筒,沥出醋从竹筒流出,滴到瓷盆里。这样加水沥出三遍,奶奶把三道醋混合在一起装入大缸。醋缸要盖上木盖,每天用枣木杆搅三次,防止醋起白花。酿三大缸醋,够一家人吃一年。奶奶酿得醋颜色深红,味道醇香。

 

奶奶还会在秋天酿一缸黄酒,过年的时候待客。每年正月来拜年的人都喜欢喝奶奶酿的黄酒,有些贪杯,喝得酩酊大醉。奶奶还会做灰水,没有食用碱的年代,庄稼人都是自己做灰水。蒸馒头要用灰水调整发面的酸碱度,擀面加灰水面条劲道有嚼劲。晒干的荞麦秆,大火燃烧后,灰加水沥出就是灰水。

 

那时候,能吃饱饭都好不容易,奶奶靠自己的勤劳与智慧,让一家人本来平淡的生活变得温暖而有滋味。夏天的萝卜叶子,晒干留着冬天吃。吃不完的冬瓜削皮切条晒干,冬天烩面。过年的时候,生产队分的猪肉吃一半,留一半,用盐腌起来挂在灶头。等到夏天的时候,早晨取下来用醋和泥裹住熏肉,中午清洗干净切成肉丝烩面。那滋味铭刻于心,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奶奶已经走了三十多年了,她留给我的岁月滋味远远不止这些。她做的臊子面,包的小米粽子,蒸的姜黄花卷,炸的酥盒子……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食材应有尽有,味道层出不穷。之所以怀念岁月的滋味,更多的是留恋那个有爷爷奶奶疼爱的童年。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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