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冤情

过年的前奏是腊月。   一进腊月,姥爷天天必去赵城集市上跑上一圈。回来总喜欢东一句西一句地讲麻花的松…

过年的前奏是腊月。

 

一进腊月,姥爷天天必去赵城集市上跑上一圈。回来总喜欢东一句西一句地讲麻花的松脆,打滚儿的元宵,丸子锅里扑鼻的热气,饽饽上诱人的红印等等。“ 哼,上辈子定是饿死鬼转的!?”姥姥嗤之以鼻“ 几辈子没见过吃喝“。其实我也不傻,半天了,握着铅笔的手悬在作业本上,连标点都不拉地听姥爷讲述,不会轻易错过这样的听觉盛宴。只是嘴角不时滑落几根明亮的丝线,但这并未逃过二舅鹰隼般的眼神,又笑我没一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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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姥姥搭起油锅,一直到子夜时分,二舅帮着守着油锅,炸麻托,酥肉、丸子,豆腐。我靠在墙角,咂巴着嘴,看似安静地等待,实则是猫抓似的心急如焚。二舅以安全的名义,不让我靠近油锅。而他自己却时不时地将刚出锅的信手拈来,吹上一口气,独自品尝。见我一寸又一寸地在炕上向锅台靠近,二舅慢慢腾腾翻腾挑出一块小酥肉,自己先咬上一口,说是熟了之后,方才递过来,并要我先退回墙角。“给娃块大的,就知道撩娃“姥姥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最懂我眼神里的期待与渴望。

 

“哎哟哟,过年众人吃,还能光让他一个人吃独食?”二舅仿着姥姥平日说话的语气回嗔道“谁敢和人家娃比?有个挣钱的爸妈,想吃啥有啥!”。姥姥夺过二舅手中的竹筷,说道“滚地远远的”。二舅坐在炕沿上,点燃一支香烟,油香与劣质烟草的味道立即混合起来。“过来,舅舅让你吸口烟”,我要讨好二舅,凑过去浅浅地吸了一口,便老头似的咳嗽起来,眼泪流了出来。姥爷故意干咳了一声,二舅终于才把握我臂膊的手松开了。

 

第二天下午,陪同二舅去井边几个来回,没歇气直到挑满了水缸。歇息片刻,他走近小院东南角的锅台,从庵子下的铁钉上取下竹篮,取出一两块酥肉,把大的一块地给我,说有事便转身出了小院回走了。脚没迈开几步,我便迫不及待地享用这澎湃的美味,真是心花怒放,自然对二舅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不知道以后该用什么方式报答他。刚下肚,姥姥从外面回来,我用袖口擦拭嘴角的窘态,眼睛神躲闪着,不自然地冲着姥姥傻笑。

 

“唉,本事真大,这嘴天天在地上磨着哩,家里要是过年来亲戚喝西北风?要留着众人吃才好”姥姥的话很柔,明显有些克制,却很伤我小小的自尊,顿时让人不知所措。我辩解:“是二舅非要…”。我真冤枉,真是泥巴掉进裤裆里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姥姥连我也没有了好话。我用舌尖将牙缝里酥肉的碎屑搜寻岀来,咀嚼着。脸上羞涩,内心却满是窃喜。这世界真是矛盾的统一体。

 

整个腊月,我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便三天两头反复给姥姥申辨,以洗冤惰,以证清白。姥姥只是薄嗔“大的小的俩个,一对不超毛”。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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