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手向苍穹,并非要摘到星月,我只需要这种向上的永不臣服的姿态。
但是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丧失了举手的力量,想躺平,想把手放下。
也许这是我所经历的独特的“中年危机”。
1
从小到大,从没有觉得学习是枯燥的,从没有觉得工作是劳役。
并不重的课业负担使我保持了学习的兴趣,一门门知识带给我的确实是很多的恍然大悟感——哦,原来坐公交车时,司机一刹车,乘客就往前倒,是因为惯性!原来火焰中间是空的!原来证明出两个角相等的过程这么有趣!……哪怕是在最紧张的初三,我印象最深的也是一次次面对夕阳时那种充溢身心的震撼,是晚自习在操场上和好友一起遛圈儿,唱周华健的歌,把夜空中的云想象成黑马。
工作了,一直保持着对工作的热情。别人盼放假,我觉得5+2模式简直是最合理的工作节奏。五天工作日后的两个休息日,一天可以睡个懒觉,收拾收拾家,看看父母;一天可以带孩子玩玩儿,逛个商场看个电影,再投入新一周的工作。每到假期,我后半段时间都在盼开学。
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身处的大环境也是如此。
我曾经想过,历史上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灾难:战争,饥荒,瘟疫,革命……我是不是真的无比幸运,生活在一个和平盛世。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个人生活与社会发展是否永远会蒸蒸日上。
2020年春节,站在十七层楼的阳台上,看看晾衣架上夹着的,用了几天还不敢丢掉的一只口罩,望望远处默然矗立的“大玉米”,近处中州大道上零零星星的车,我意识到,我生活的这个时代,迎来了一次大考验。我的人生,趔趄了。
这次趔趄,是时代的,也是个人的。疫情中,教育政策也发生了大的变革,大量削砍私立学校,停办教辅机构,身处其中,难免也会受些影响。
如果前半生的一路狂奔是因为心中有对生命意义的追寻,有不甘心白活一次的执拗,在大环境和小境遇的双重撞击下,我忽然失去了力量。
然后,又发现,我似乎真的具备了躺平的条件,可以回家品茗养生,相夫教子,侍花弄文,过一种更悠闲更惬意的生活。
后半辈子,要不要换一种活法?“举手向苍穹”的姿势太累了,我可不可以把手放下?
尴尬的是这不上不下的年龄。四十岁出头,躺平,早了点啊。
有人觉得,四十岁,才是真正工作的开始。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二十多年在一个领域里摸爬滚打,正是经验最丰富,境界已开阔,身体还能扛得住的时候,还没有到柳败花残,必须偃旗息鼓的时候。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困境中,主动或被动,总会有转机。物极必反,四季轮回。
2
前两天跟魏老师聊一个朋友,他说:“心态要好。美好的东西,多做一天算一天。”我回复道:“嗯,在不确定的大环境里做些确定的事。”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国庆节假期后,只上了一天课就改为线上课了。到现在,已过去三周。都说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21天,也许有些道理吧,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从早忙到晚,一点没觉得焦灼。
每日,厨师、保洁、母亲、校长、自己……集多种角色于一身,还努力把每种都做好。一天三顿,做做吃吃涮涮,整理房间,辅导功课,线上教研、“早安,朗星”、家长课堂、工作布署……每天都忙碌又充实。个人微小,左右不了大环境,只能经营小生活。
恍然发现,手似乎又举起来了,指尖蘸满力量。
这力量从何而来?不是来自他人的给予,而是自身心态的转变。
以前也举手向苍穹,凭着年轻,凭着热情,从来没想过躺平,也没有躺平的条件。
现在明明可以躺平,但不躺平,这举起的双臂就更轻松,姿态就更放松——我不在乎是否能摘到星月,不在乎别人的姿势是不是比我更笃定,也不在乎能否永远保持这个姿势,我只知道,此刻能举手,就要举。如果因为自己举起的双手,在自己的影响圈儿内,也使其他朋友举起了手,那更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也许很快就累了,或者很快又被无法抗拒的因素敲击,那也没关系,花儿不因终将凋谢而逃避盛开。
3
盛开,在我这里,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谋取功名。
凡与功名相关,需要额外付出的事,我往往嫌麻烦。
《班主任之友》杂志的编辑蔡老师联系我,邀请我做封面人物。需要一篇3500~5000字的文章,一篇500字左右的简介和一张封面照。
蔡老师9月中旬就跟我联系了,我拖了一周才给人家交了篇以前的文字稿。后来蔡老师说那篇文章不太合适,我说那我再选几篇吧,直到上周五蔡老师又催稿,我才熬了个夜,整理了几篇新稿件发给他。
稿件选定了,根据蔡老师的建议,又充实了一下。最难的就是封面照片了。
没有合适的照片,需要拍新的,而且对照片有一定要求,清晰度要够,最好有三五个学生。可是先不说有没有专业摄影师,关键是线下课停了,学校进不去,怎么拍?
后来经学校周书记提醒:可以叫上几个与我同住一个小区的孩子一起,在小区里拍呀!
哎呀,一向会各种变通解决问题的我怎么忽然这么笨了?!立即跟班主任预约了几个孩子,请一位家长帮忙,在小区取了几个景,拍了二三十张照片。我就想,哪怕不是专业摄影师,多拍点儿,总能挑出一张能用的吧?
最后挑选了三张,发给了编辑。他回复,照片可以用。
这期杂志应该是11月出刊,但这件事到我这儿就算终结了。
也不知道最后选用的是哪一张
在跟蔡老师沟通的过程中,深深地感觉到他的谦逊,像担当者行动的那些小伙伴一样,总是非常客气,把“感谢”挂在嘴边。
没有拒绝这件事,一是因为不能不识好歹,二是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份“额外的奖赏”,或许能为自己赢得更多自由。(对,上一篇文章我写的就是《年轻的伙伴,世俗的成功可以为你赢得更多的自由》)
看看照片,觉得还是笑起来好看,那就常常微笑,发自内心地微笑着,举着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