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大地

生活在被阳历过分渲染的世界里,人会逐渐忘记大地的口音,草木的生长与衰败,似乎这一切与己无关。一场大雨也许会改变…

生活在被阳历过分渲染的世界里,人会逐渐忘记大地的口音,草木的生长与衰败,似乎这一切与己无关。一场大雨也许会改变庄稼的一生,包谷杆一夜之间窜高了几厘米,蛰伏在地面上萎靡不振的小草依次扬起了绿色的叶颈;但对于城市可能是个不小的麻烦:被堵塞的下水道,泛上街沿的雨水,上学路上抱怨被淋湿的孩子,雨中等候的上班族的叹气。雨是俗世之象,雪是纯洁之灵,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似乎隐居到了别处。曾有的一个镜头常闪现在我的内心:白雪覆盖下的森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晶莹的树叶折射出一些大地的彩色,天空蓝得没有边框,轻盈得仿佛一只小小的鸟儿就可以驮着整个天空飞翔,远处的山层次分明,静谧,怡然。雪野中,鸟儿似乎消失了,它们藏身的地方无法找到。在童年时期,我就一直醉心于寻找鸟儿的巢,在房檐下找到过一两个,在椿树上掏过一两个,仅此而已。而天底下有多少只鸟,那是怎么数也数不清的事。我曾想数清我家门前那棵大椿树上歇过多少只鸟儿,有一天我数了二十多只,另一天我数了三十多只,还有一天我数了十多只。鸟儿真会跟我作迷藏,我数它们的时候,一会儿飞在这根枝上,一会儿飞到那根枝上,而树枝是可以隐身的。我坐在屋子里做作业的时候,它们则歇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可下雪的时候,树上空荡荡的,仿佛鸟儿从来都没有来过,也许有一两只,只是我没看到而已。随便聊聊的图片

有幸的是,下大雪的这一天,我们驱车去秦岭腹地的古镇。半山上,雪带来的那种飘飞的眩晕让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车外:漫山遍野之中,高高低低之间,大雪吞吐天象,狂舞肆意,喘气昂扬,天地一色。群野静穆,林木肃然,山石呆息,鸟踪难觅。天空中只有雪的声音,它时而在怒吼,时而在呼唤,时而在长吟。如醉如痴,似癫似狂。时而它像武功精湛的老者,挥剑于天地之间,时而如身姿曼妙的少女,轻柔的舞姿舒缓随意,片刻之间又狂热扭动,无数条白练刚刚落下,更多的白练又腾空而起,仿佛有无尽的力量需要宣泄,需要在世间展演。此时,万物与它融为一体。好久都没有出台了,它必须抓住每一个可以展演的瞬间。管它是千年坚硬的岩石,岩缝间的一株颤颤的小树,一绺淡绿的青苔,还是巨大斑纹的松树,溜光的略带斑点的白杨,灿黄闪眼的银杏,翠红的一尘不染的枫叶,深红的小颗粒枣皮树,或者是墨绿凝滞的藤树,此刻,都得全身心配合雪的言说。

平时深陷于茂密山林之中的瓦房,此时露出了笨拙的外形。落在青瓦上的积雪,一坨一坨的,随意,自然,有种散漫的意境。而那些落在草房的雪,却是整块的,显露出整个房顶的形状与大小,与周围树木上的零散的雪,形成鲜明的对照,在实与虚之间,在白与黑之间,大自然真是能工巧匠,所匀出的颜色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协调,没有一点过分的饰伪。那些中国画的大师们,常常感叹大自然的天工之作。是啊,有谁可以这样尽情勾染那些常常被忽略的一草一叶、一枝一蔓、一砖一瓦呢?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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