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来时走进大自然

一个春节都闷在山间居所里,听说春风来过,我都没去迎接。 昨天听说春雨也来了,山中邻居张运猛、王丽萍夫妇邀我们去…

一个春节都闷在山间居所里,听说春风来过,我都没去迎接。

昨天听说春雨也来了,山中邻居张运猛、王丽萍夫妇邀我们去青阳县城小菜园吃饭。中午客人不多,要到了包厢。运猛兄一二两酒便将脸涂抹得红霞一片,唯恐辜负了这好酒好菜。我拔通住此城中的作家马光水电话,他脱口而出:“好啊,我还没洗脸呢”。这个夜猫子,每天夜里独自习书、下棋,搞到凌晨四五点才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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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与他媳妇许承一来,顿时热闹了。老马18岁从林校毕业分来青阳,曾经也“大权在握”过。他当林场场长那些年,正是木材专控的岁月。据说,凭他批的一张条子,便可搞到木材,年轻人打套家具结个婚,岁长者搬个新家添制一些桌椅板凳,或是哪个领导想换张新桌子,小马一句话的事情。他的林场有个职工食堂,山上养着鸡、鸭,水里养着鱼虾,天天抹桌不干。县直机关的人临近吃饭时,找个理由跑过去,人们戏称“小马辦个树丫都够我们喝一顿酒的”。他不在仕途上积极进取,迷恋诗歌,一屁股坐到文联主席位子上,十几年间把个江南小县的文学艺术搞得风生水起,自己也加入中国作协,成了名符其实的作家。

图片 作者与张运猛(中)、马光水(右)
弹指间,小马成老马要退休了。他说往后余生,所有的时光全都是自己的了,感觉一下成了富翁。与马光水不同的是,毕业于合肥工大的张运猛一步一个脚印,坐到了北方某市局长位子上。他讲了一个笑话:自己当局长时,曾率一个企业家团队去国外,众人在一家宾馆欣赏玻璃缸的鱼,有企业家感叹:“你们看,这些鱼快欢得像公务员一样。”可能官员难体谅企业家之难,可他们又怎知道公务员之苦呢?

世上行当三百六,一行不知一行苦。吃饭时,我远在泉州的大学同窗张先文来电话。这个春节未能回老家,他指望暑假与我再见九华山。他说自己心情不好,国家逮出十大“硕鼠”中就有一个是自己高中同班同学,住一间宿舍,还是好朋友。惋惜固然惋惜,多少跳出农门成了气候的人,晚节不保。很多有本事的人开疆辟土,敢为人先,却未能功成身退,在半路上迷失了自己,掉进漩涡,赔了余生。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过,“我们平时所受的教育是激流勇进,那是只需要勇气的事情;而激流勇退,却需要大智慧与超常勇气。”能像马光水那样激流勇退,找感兴趣的事情做;或如张运猛这般自律,清清白白退休,成为江南客,都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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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马光水、许承夫妇带我们去四面环山的墩上诸湖姜村,说那里风景不错。许承开车在前,我们驱车随后。一路上竹林如海,路两边梅花连片,有红梅,白梅,还有绿梅。山环水绕间,近处村落,远处云烟。兔年新春,我还是第一回走进烟雨朦胧的江南呢。

诸湖姜村隶属贵池区,姜姓为主,俗称“十里长姜”,另有“李、杜、章”三大姓氏。我们见到两座古石碑坊,还有掩映在竹林间的古戏台。路边的山石像一粒粒散落人间的元宝,取其任何一块置于园中,都是极美的园中石,会添出许多雅致来。而在罗城,它们就那么挤在一起,石下有洞,仿佛若有光,洞口有“内有暗河”字样,若不是乍暖还寒,我会钻进去一探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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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沿着一条穿村而过的溪流,走过一座石拱桥,步行不远,又是一座石拱桥。我下到河床,从流水间拽一把菖莆草,岸上有人惊呼,“好香”。那是我扯断连绵一大片的菖蒲草根,奇香从那裂口处飘逸上岸的。沿溪水两岸,不时见到扎堆的农夫在一起玩耍,有农妇坐火桶里。我们问话,不论男女皆趋近倾听,然后作答。他们脸上的笑意,与山间氤氲相合,犹有溪涧菖蒲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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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溪畔上岸,穿行古屋巷间,有时见一整面墙全是石块与泥块相间共生,错落有致,看上去像是未解的图腾。那些看似无用之石,经巧手砌进墙里,让人始觉天下万物皆是有用之器。抬头见白墙上有许多画,老少人物栩栩如生,画面多有妙趣,走过的石拱桥、看过的山石景,这会儿移居墙壁上了。有一面山墙,高足有丈八高,高山流水,磐石如褚,松如钟,用笔、着墨、造型颇有潘天寿之墨韵。这些画中,据说很多出自当地一位叫姜少林的老农之手,他从事农桑之余,练字画画,活得很高贵,内心很充足。这个村落还是江南罗城民歌的发源地,难怪刚进村口时见到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古戏台呢。试想曾把日子唱着过的山村,那份浪漫怎么也会传承下来。村中央那棵千年老银杏树,一身正直,让人望而顿生敬畏。九华山间,许多村庄都有这样的千年古树,如祖先一样护佑着一方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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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江南,墩上罗城,春风里我们行走此间,好心情。古树,石洞,拱桥,流水,感知春江水暖的鸭子,沐浴春雨,好妩媚。此时节,芳草花朵尚未醒来,王丽萍教授指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山坡对我们说:种的全是粉黛乱子草。四月春风里,风吹草动,一波波海浪全是粉黛色彩。大自然四季轮回中,一时的荒凉恰是酿就一下波青春的时机,只有创造力萎缩的人才去迷恋青春,一个真正成熟的人,会如木心所言:“这里有诗人,没有老人”。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何故言老呢?苏东坡有词云:“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就像梁实秋所言那样,“人在有闲的时候才最像是一个人”。我们食一碗人间烟火,偷半生浮闲,春风中走进大自然,春雨里莫负春光。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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