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

“婶儿……”,玉柱家的站在院墙门外扯着嗓子高喊时,姥姥刚把最后一个碗擦净,轻摞在碗柜上…

“婶儿……”,玉柱家的站在院墙门外扯着嗓子高喊时,姥姥刚把最后一个碗擦净,轻摞在碗柜上,顺手摊开一块半干的抹布妥帖地盖好,这已是经年的习惯。但今天却有点不同,身子明显感觉有些懒,胳膊上没有气力,只好一点一点把锅里的泔水舀出来。“婆婆子……”见没有接声,外面呼喊接续传来。一大早顾不得梳洗,她解下围裙,捋了捋头发,拍了拍裤腿上的炉灰,向外走去。她不动声色地给玉柱家的说,收拾停当后,今天预备出门到邻村老亲戚家去,没抹纸牌的闲功夫,把玉柱家的打发走了。
这确是一句真实的谎言。平日里有小病小痛,大多时候都是忍着,最多独自躺在炕头,呻吟半晌就挺过去了,有时从姥爷手中截留所剩不多的烟屁股,狠狠地吸上两口,闭上眼,再从两个鼻孔中悠长地呼出来。烧心时,从柜子底上取出一只剩有小半瓶白酒的瓶子,小心地斟在眼珠子大小的酒盅里,用取灯点着燃起淡蓝色火苗,烧热后吹熄,仰脖喝下。这些都成为惯用的偏方,从不去求医问药,从不惊动别人,日子在人不知鬼不觉的平静中悄悄度过。
“这一干子娃和宿娃儿一样,等棉袄喽,一出窝就全飞了。”快到饭点时,姥姥蜷缩在炕上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自言自语,“等要搭把手时,连个鬼毛也不见,"嗳哟,你看即便吃屎有人给你端吗?剩这一个老的还得伺候,张着嘴等着,看能把你逼死!敢情不如眼窝一闭,拉倒!”,姥姥懒懒地坐起来。灰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挂偏襟衣前。姥爷撂下手中的报纸,透过断腿的花镜微微笑着说:“说地恓惶的,跟有人勒掯似的。干脆,你到儿女家,这住几天,那住几天,别让人撵出来就行!我一个人在着,鸡屁股里抠几个鸡蛋就够我过活了!你去试试尝尝这个糖块,看甜不甜。”姥姥溜下炕,唠叨着“人到这世上纯粹就是热火遭殃来了”,这抱怨已上升到了哲学的层次,转身那起簸箕,到黑窑里铲炭去了。屋顶上又升起了袅袅炊烟。
节日前是最为幸福的时光,今天这个回,明天那个来,这个割块肉,那个买点葱,姥姥迈起小脚,不知疲倦地围着炉台奔波。这个时候也是伙食大为改观的时候,欢声笑语绕梁三日不尽。直到姥姥系着围裙,站在大门外的路口,一个个目送消失在村口的道路。夜晚,又重新回到了寂静与孤独。姥爷抽着烟,火光闪亮时,映亮了他从容的脸。“这回来有啥用?他不伺候你,你还的伺候他,吃个肚圆,又全滚蛋了!谁也不肯说,爸妈,我伺候你两天。唉,养猪还能吃几斤肉呢?”姥姥在抱怨时,小院上空,瓦窑头的月亮把这个世界照得安静而通透!随便聊聊的图片
“婶儿…….婆婆子……”玉柱家独特的喊声又从大门外传来。姥姥心不在蔫地收拾一下,急急忙忙地出门了。纸牌场不等人,去迟了,就没位置了。不在输赢,在自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姥姥迈起小脚,紧紧地随着玉柱家的步子,走在瓦窑头北头的土路上,扬起一股轻尘。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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