柽柳——在草木的天地里忘记烦恼

柽柳 有木名水柽,远望青童童。 根株非劲挺,柯叶多蒙笼。 彩翠色如柏,鳞皴皮似松。 为同松柏类,得列嘉树中。 …

柽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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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木名水柽,远望青童童。
根株非劲挺,柯叶多蒙笼。

彩翠色如柏,鳞皴皮似松。

为同松柏类,得列嘉树中。

枝弱不胜雪,势高常惧风。

雪压低还举,风吹西复东。

柔芳甚杨柳,早落先梧桐。

惟有一堪赏,中心无蠹虫。

——白居易

《有木诗八首》节选

 

当然,遇见柽柳时,我是不认识它的,那时对于植物的喜爱尤其简单,只是喜欢,从不深入了解。

我是个没有诗和远方的人,只习惯于有序的日常。因为附近周边所经之处,有着看不够的风景与植物。

这个春天,春花不是一茬一茬地开,一夜之间全开了,来不及看,错过太多的花期。

于是,看我表面每天起早贪黑坚持工作,而内心急躁得很呀,紫叶李、杏花、玉兰花,谢了。油菜花、桃花、樱花,也已鼎盛期。最惦念的还有小野花,很想出门找找小雪花点地梅,兔子耳朵宝盖草,蓝星星婆婆纳,紫色梦幻二月兰。

上班时间老走神,想着如何瞅空休息,与宁子到花草间美一把。

 

车间里来来去去很多拿活做的人,她们下班后,来拿手工活赚外块。据说回家熬夜到凌晨,弄个一二十块钱。其中有个老太太七十多了,做了十来年给儿媳妇买了一辆轿车。这又开始继续加班加点赚钱娶孙媳妇,几个指头做破了,裹着胶带。那天有种产品等交货,她没带回家做,在车间从早晨九点多做到下午三点半,午饭没吃,做了一百斤赚了四十块钱。当她撕好了最后一个活计,吃力得直起腰,哼哼歪歪叫着累死了。

这到底图啥呢,家里又不差钱。(老太太说过越有钱越想赚钱)

同事大姐说,在家没事做也无聊难受啊。

确实,没有兴趣爱好,无事可做,时间难打发。

我理解,她们见缝插针赚钱,也是兴趣。赚钱的诱惑大抵相似美的事物对我的诱惑。

 

我像她们赚钱那般不失时机地寻找美意,亲近自然发现更多的草木。我的记录灵感和新认知的花草,多数来自上下班的路上。

上下班的路是我的诗和远方吧。

庆幸自己可在别人不屑一顾的地方或者事物上,发现细节美。能够让我的境况无论多么艰难,不感觉到悲惨,留给别人看到一副诗情画意的模样。

赵先生说我不知忧不知愁也罢,不务正业也罢,随他说去。他看不出一朵小花的美,更不了解我内心或整个人。

我们一辈子,各自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相安无事。总比网友夸张的赞美接近现实,网友说我在他眼里是“完美的艺术品”,真是把我当做无知的小女孩来诓。

还是习惯老赵的不合拍,多显憨实。

那天清晨我和老赵一起走出单元门,晨曦斜斜洒在三叶草丛,绿光莹润,清新可爱。我蹲下去拍,他也停下来瞅着镜头,来一句:“没看到有啥好看的!”

我也没必要跟他说,日沐下的三叶草有多美,植物向阳熠熠生辉,人也是如此,向阳微笑,眉目舒展,事事顺心。就他那愁眉苦脸的怂样,财神爷也不会喜欢……若说了他又眼一瞪,嫌我唠叨,不过“唠叨”比网友的“艺术品”听起来正常,毕竟是有感而发的实话。

我能如此清醒地认知,自顾归根结底于这些年投入到热爱的“草木事业”。

因为有自己喜爱的事,闲下来,就钻研这个事,而忽略了填补了现实中很多不如意的空间。

比如,昨晚老赵闲得慌,开始心理闹饥荒,不停地发消息给孩子们诉苦自己压力有多大,大到还不起一个月三千多的房贷。(其实月薪是房贷的数倍),抱怨儿子没出息啥啥。

儿子赤着脚腾腾跑到我们房间,问他是不是又闲了,开始找茬。女儿也发消息问家里发生啥事了,他爸忧虑成那样子。

我当时正在网络阅读关于植物的古诗,一下子被老赵的行为影响到低谷,也有了不小的情绪,恨自己当初嫁错了人。儿子指着我:“老爹,你跟老娘学习,没事时有个爱好,别整天怨天怨地!”

在儿子话音刚落间,我瞥到关于“柽柳”的诗词,顿觉心里敞亮。

 

《疏影》

奕绘 〔清代〕

河挢日暮。见枝枝柽柳,细含烟雾。缫不成丝,画不成眉,飘又不成飞絮。

纤条漫系游人马,已弱到、可怜人处。耶更堪、小盎移来,谙尽疏窗霏雨。

为着三春名字,想三眠三起,汉苑愁绪。各种凄迷、越样娇柔,遮断章台情路。

今番才称观音号,伴清静、炉香一炷。缀芳璎、紫竹林边,琐碎珠花长吐。

 

仅“柽柳”两字,乍看乍读,便觉有古义与美意。

古人字句清丽隽永,柽柳的婆娑姿态跃然纸上,把我带入疏影绰约的画里头,而闻不见现实中爷俩在耳边争执的吵闹了。

突然想起来,柽柳,我见过。

多年前下夜班的路上,走过无数次的地方,放慢了脚步,爬到水渠上,天地旷远,一望无垠的庄稼地,接天无穷碧。在广阔无垠的绿浪里,看到一片苍茫的沙土地,挺立着一蓬蓬紫红色的植物。蓝天白云下,犹如传说中的沙漠,原始的荒蛮霸道的气息迎面而来,那种野性的美,震撼人心,我飞奔着扑过去。

我的双脚踩到细软的沙土,松散软绵,簌簌陷进去,又簌簌拔出来,原本平滑整洁的地皮,出现浅浅的凹凸的脚印。我突然心虚,这么干净圣洁的沙土地,被我踏践。

当我走进这片洁净的沙土地,有种走进沙漠的圣神感。那蓬蓬簇簇的紫色植物,竟然是“灰条子”——灰灰菜。丑陋的灰条子,故乡大地上随处可见,谁也没想到,老时这般妖娆壮美。

我激动不已,完全不在意刚下夜班的疲惫,在无人知晓的沙土地喜不自禁地转悠,穿过一蓬又一蓬惊艳的灰条子。发现这片原始的沙土地,以灰条子带头,还有更多的美丽植物。苦苣菜像开花的树,轻盈地摇曳着鹅黄小花,清秀可爱;青葙子,壮如小灌木,一蒲蒲,粉红加白色的花,像绒绒可爱的小鸡头,随着风点头,像小鸡啄食,好有趣。

还有一种植物不认识,若不开花跟松柏模样一样。开着粉红色花穗,淡雪轻梅般秀丽雅致,细叶瘦枝,姿态婀娜。

远望是粉云,近观是淡雪。

我对于植物如对人,不熟悉的,不太深究,只是当时疑惑到底是何植物,如此曼妙多姿,与迟暮美艳的灰条子比,气质不凡,像是读过不少书,职位也不错。

果然啊,柽柳是有学问的。

柽柳,也叫红柳,垂丝柳等。枝条细柔,姿态婆娑,开花如红蓼,常被栽种为庭园观赏植栽。没有伟岸的身躯,照样能防沙固土,“生来傲骨斗风沙,到老犹红不曰花”。枝条柔韧可编织工艺品,串肉串烤,自身的草木香沁入食材,味道清香迷人。柽柳加工出来的木炭,燃烧时,释放出独特的草木芳香,且很熬火。

《纲目》曰:“按罗愿《尔雅翼》云:天之将雨,柽先知之,起气以应;又负霜雪不凋,乃木之圣者也。故字从圣。又名雨师。

由此可见,柽柳是有灵性的,它可以知晓天气的变化。

如今,曾经生长柽柳的沙土地变成繁华的步行街。柽柳,这远古的植物,仅仅碰过一面,在附近不可能重逢,因为土地在变少,适合它的盐碱地,沙土地,不再是如初的圣洁和诚实。

对于柽柳的了解,仅来自于阅读,所以写起来干巴,不如生活的琐碎记录起来流畅。

当我从柽柳的诗词里回到现实,人家爷俩都呼呼睡,一点不烦人了。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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