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民间喜悦

与妈妈一起去给桂婆作吊。 一挂鞭炮,一炷香,一扎纸钱。 在门口的蒲团上朝冷棺里的桂婆跪下去,很虔诚地给桂婆叩了…

与妈妈一起去给桂婆作吊。

一挂鞭炮,一炷香,一扎纸钱。

在门口的蒲团上朝冷棺里的桂婆跪下去,很虔诚地给桂婆叩了三个头,作了三个揖。桂婆的儿子在一旁答礼。

冷棺上,覆盖着的红丝被绣着龙凤、莲花。而冷棺前,桂婆的遗像前点着一盏长明灯,立着香炉里已经集满了香灰。民间里,这样上路,她亦是这样在莲花路上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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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的时候看着桂婆的遗像,她眼睛里都是笑意,嘴唇微微上翘着,那柔软的弧度新鲜、明朗。我想着明日之后她就只是一捧灰了,就觉得眼里、心里只是茫茫然一片了。

这时,有与桂婆相貌相似的老人(大约是她的弟弟)走到冷棺跟前移动棺盖,他俯下头看着里面,又把手伸进去,喃喃说着什么。少顷,他默默阖上棺盖,立在旁边。我看着一阵凄凉酸楚,不觉眼泪溢出。于是,我连忙调开目光,去看正堂中央设起的灵帷,又瞄了瞄坐在一边的人——已经不是昨日的冷清了。亲宾都到齐,守在堂前的女客亦是那样的端然。这样的排场于平常人家也算体面了。

门口,流水席一字排开,已经开吃了。妈妈低声与我说我们来迟了一点的话。

“不迟,我们等会。”我说这话时桂婆的媳妇给我们拿来两瓶水。

“恁那们坐一会了再吃饭啊。等下一趟席。”

“你的孝心尽到了。你姆妈在床上躺这么久,得亏你们两口子细心安置(照顾的意思)。”妈妈拍拍桂婆媳妇的肩膀,这里面有安慰,也有疼惜。

“应当的。”桂婆的媳妇始终微微笑着。她与我一般大,厚厚的镜片后她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定。“她恁那是到好处去了,再也不用受磨了。”

我们吃饭时有隐隐的阳光撒在我们头顶的大棚上。

“一直说有雨,太阳还出来了。”我旁边座位上的妇人说,“好热了,我的衣服穿多了。”她放下筷子,把外套脱下。

这时,一阵鞭炮声和着叮铃乒乓的声音响起来。“道士来了。”有人立起身,大声道。

我循声望去,四五个穿着黄袍黑袍的汉子舞动着旗子进了屋。他们的腿脚撩得老高,似乎踏着什么步子,一个接一个,亦步亦趋,而敲着响器的人在进入灵堂的那一刻鼓点急急地落下,锣鼓声似乎在追赶着什么,那声音的繁华只能是生在海市如沸,绿树成荫的村庄。

——真正既俗又雅。

“要先开路,然后做道场破地狱。”是与我们同桌吃饭年纪大的何家(念ga)婆的声音。“女人做道场繁琐些,说要把生孩子的血污去净,这样下世投胎才会好。”

吃过饭,与主人道别回家,出来看见地面上散着嫣红的鞭炮纸屑,干净得似未经人践踏。而两旁的栾树亦是世上的风光无限。

我是不信宗教的,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却觉得民间的仙意是“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辩仙源何处寻。”这样想着,心情不免就虚飘飘起来,乃至眼前又出现了那几个道士跳跃、摇摆、高歌的模样,就觉民间的现实亦是另一种清洁喜悦、平静庄严。

而彼时五月已过去三天,门外波光流转,绿树上有鸟鸣声逶迤不绝,风里吹来的植物香如一阵阵潮水般长溢……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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