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念我远去的父母

我的父亲闫克俊,母亲周明英,他们俩出生同年(1932年),于2003年(父亲)和2004年(母亲)相继去世,至…

我的父亲闫克俊,母亲周明英,他们俩出生同年(1932年),于2003年(父亲)和2004年(母亲)相继去世,至今已近整整二十年了。有人说,二十年就是一个忘却已经去世之人的节点,也就是说,二十年可以放下一切对逝去的人的思念了!但往事如烟,我的父母的一些日常琐事和他们的音容笑貌都历历在目,仿佛就是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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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秦岭南麓大山深处的略阳县农村。我有两个哥哥和姐姐,我是家里最小的。可能是我的出生时候不对吧,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刚刚过去,一切都还在恢复之初,我边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哥哥姐姐们尚且都吃不饱,缺少营养的母亲那有充足的奶水来喂我养呢!在万般无奈之中,父母就商量着把我给了别人家继养。那时不过两岁的我,还叼着母亲干瘪的奶头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我模模糊糊记得是母亲的泪水像雨点一样掉下来,让我初次尝到了人间的苦难。而我的二姐只比我大五岁,也被同时给了另一户人家。这样我们姐弟五人竟然被分割在三个地方,而且都是隔山隔水的三个乡镇,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五姐弟才能相聚在一起。而这个时候,不仅是我们姐弟最高兴的日子,更是父母最开心的时光。因为从他们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总是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几年后,在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稍微好转之后,父母就又设法把我和二姐先后接回了家。母亲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是吃糠咽菜一家人也应该早晚在一起啊!”父亲说:“也是,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国家也在一天天变好,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这样,我们五兄妹总算又生活在一起了。那时候,我们农村孩子的生活尽管有些清苦和单调,但是童年的时光还是很快乐的。在我的记忆当中,母亲从来就没有打骂过我们几兄妹,有时候我们孩子之间发生了一些争执,母亲总会心平气和的给我们讲一些深入浅出的人生道理,或者讲一些古今故事来启发和开导教育我们。特别是到了大冬天的夜晚,我们兄妹会围坐在火炉旁边,听母亲讲古今。母亲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是肚子里却装了许多“古今”,像《孟姜女哭长城》、《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王华害死他岳父全家》等这些家喻户晓的美丑善恶故事,我们都是最早从母亲嘴里听到的。现在想来我后来能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与母亲的这种“启蒙教育”是完全分不开的。那时候,我的父亲是生产队的小队长,他为了集体的事情早出晚归,整日在外忙的不落家,母亲就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主心骨”和“顶梁柱”,她上面还有一个年老的婆婆需要她细心照顾,膝下我们几兄妹就只能大的照顾小的,有时不免会发生一些不安全的事故。

 

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一年四季我们都与这条小河有着“密切的关系”。每到春天,小河两旁的花花草草就茂盛起来了,这样我们就在河边一边放牛羊一边玩耍,扑蝴蝶、捉蜻蜓,玩的不亦乐乎,只等到母亲来叫我们回家吃饭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夏天与秋天的小河就更是我们的“幸福乐园”了,每天放学回家或是在暑假里,我们干完了自己应该干的一些家务活之后,就去小河里学游泳,捉鱼摸螃蟹,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把捉的鱼和螃蟹弄回家,让母亲做成“美味佳肴”端上饭桌,为本来很平淡的生活添几分光彩。到了冬天,小河结冰了,我们就在上面“滑冰”,尽管有时候冰塌陷了,把我们掉进了“冰窟窿”,弄湿了鞋子和衣服,但回家用火烤干之后还是会偷偷背着大人再溜出来的。不过,就这条小河的确与我的生命息息相关,有一次我差点把小命丢在这条河里了。

 

那是一个夏季的中午,我和哥哥姐姐一起在河边玩耍,突然天昏地暗起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当时我们因为玩的痛快,就在一处能够躲雨的岩石下边避雨,这岩石下边离河床也就有一米多高。大雨突降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停了,但脚下的小河之水却暴涨了,水位眼看就上了我们避雨的岩石下,而我们是没有任何退路的,因为后边就是难以攀爬的悬崖峭壁,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下水过河。我开始有些胆怯不敢下水,但哥哥姐姐说他们拉着我。于是我就被他们夹在中间拉着手下水过河。由于河水湍急,加之十分浑浊,我被哥哥姐姐眼看都要拖带过河了,一个浪头突然打过来,把我小小的身躯就吞没了,哥哥姐姐也是因为被洪水差点打翻,就把我的手给丢脱了,这样我就被汹涌的浪涛一忽儿按下水底,一忽儿又被带上浪尖,我连哭喊的机会都没有,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浑浊的河水,感觉自己就没有了知觉。但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是赤条条地躺在我家的土炕上的,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围在炕边在等待我的苏醒。当他们看到我睁开眼睛时,包括母亲在内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而我也是第一次体验到母爱的伟大和亲情的力量。后来我才听说当时我被洪水冲出了老远,哥哥姐姐也都吓得大喊大叫,正好被来找我们的母亲遇到,她奋不顾身的扑进河水中,以她那娇小的身躯把我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

 

还有一次,我随哥哥姐姐们上山打柴。那时我不过八、九岁吧。当时哥哥姐姐们说我人小,让我自己玩就行了,可是我却强行也要背一捆柴回家。这样,他们就帮我弄了一小捆柴,用葛条绑上了背系,我就背着和他们一起走。开始,我感觉不是很重,路也好走一点,在他们前边跑的挺快。哥哥姐姐们也提醒我慢点走,小心摔倒了。但我自以为很厉害,哪里还听得进他们的话,我走的要比他们快一些,就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但慢慢我就感到肩头有些沉重了,腿就开始打颤颤,结果脚下一不小心踏空了,我就被摔倒了,由于刚好是一处陡坡地势,我连柴带人就向坡下滚去。在这个向下滚的过程中,由于我的背上还有一小捆柴,我就一忽儿在上,一忽儿在下,在上的时候我就大哭,在下的时候就嘴啃土石,手上、脸上都被尖利的石头划出了血口子。大约被滚出十多米远的时候,我背的这捆柴火自己散开了,我才从翻滚当中被停留下来,哥哥姐姐们也吓得不轻,他们放下自己的柴火急忙上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看到我满脸的伤口他们都十分害怕。我哭了一阵子就把柴火丢弃了,随哥哥姐姐回到家里。我们怕被父母骂,就没敢说实话,只说自己不小心拌了一跤。但母亲看到我满脸的伤痕,还是说哥哥姐姐们不操心。其是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欢乐的童年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事情,但是多情伤感的青年时代也让人也难以忘怀。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的两个姐姐都分别嫁了人,两个哥哥响应党的号召先后入伍一个去了东北,一个去了西北边疆。而这时候我们昔日有着三代八口人的大家庭此时只有年过半百的父母和在乡镇中学读书的我了,因为这时候我的奶奶也已经去世了。由于我的小学初中阶段都是在“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的文革时代读的,除了文科我有点“天赋”以外,其它学的都不好。在勉强考入高中后,感到学习有些吃力,第一年高考就“名落孙山”。那时农村正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回乡后就陪着父亲下地干活,但我基本不和父亲进行任何交流。回到家里埋头把饭一吃,就躲进自己的“黑屋子”。我并不是对父母有什么意见,我是感到自己前途渺茫,有些不死心。在我的那班同学中,当时就有两个考上了大学,三个上了中专和技校,难道我就这样接过父辈的锄头和黄土打一辈子的交道吗?父母没有和我一般见识,他们通过私下里商量,求人帮忙,把自己用血汗换来的钱财拿出来,让我去条件较好的县一中复读。这样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最终考上了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在离开父母的前夜,我从没有见过流泪的父亲满眼泪花,用他长满老茧的大手拉住我的手说道:“儿呀,你终于给我们家争光了,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有出息的人!”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母亲也在一旁边抹眼泪边给我收拾行李,我知道她老人家内心的“苦楚”。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女们,现在一个个都离开她去了远方,她的内心就是有千般的痛、万般苦,但脸上流露出来的仍然是一种满足和幸福感!

 

后来我在大山外边参加了工作,很少能回到父母的身边陪陪他们。他们也很少来城里居住,总说住不习惯,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要干!而我逢年过节即使回到老家也是一半天的时间。每次在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年老的父母都会站在大山的村口目送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2003年“非典”闹得正汹猛的时候,我作为机关的一名宣传干事,正在采访一名抗疫英雄,突然我的侄儿来找我说他爷爷不行了,要我回去见上一面。但我当时采访的这篇新闻报道当日必须发稿,我就多耽误了几个小时。等我急急忙忙回到老家的时候,父亲已经咽气了,我只能遗憾的跪在父亲的尸体前默默地躺着眼泪。有了这次“经历”,我就想下次母亲有什么情况,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也要赶时间送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出人意料。2004年的初夏,我正在参加一个酒宴,突然接到二哥从乡里打来的电话,说母亲可能已经不行了,要我立即回去。我就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乡,可是,因为母亲是脑溢血,她在一跟头栽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我“咯噔”跪下来,双手紧紧握住母亲已经变得僵硬的手放声大哭起来,哭我母亲一生一世的不容易,也哭我自己的不孝和无奈!

 

如今,我的父母去世已经二十年了,但他们对我们儿女的关心呵护之情都历历在目!世上的父母都不易,养儿养女一场空啊!愿我们每一个做儿女的人都能及时尽孝,让父母在活着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一种幸福与快乐,免得给我们自己留下一份遗憾!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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