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莺儿”

《红楼梦》是常看常新的。这几天不舒服，一天到晚躺床上，听白云出岫原文演播的《红楼梦》，真正好。
这几天莺儿给我很多的触动。莺儿是薛宝钗的贴身丫鬟，书中说宝钗随分从时，知书达理，稳重大方，但莺儿似乎连宝钗的皮毛也没学到。不知是宝钗本来就是装的，还是莺儿没学到她的精髓。。
相反，众人口中刁钻古怪的林妹妹的丫鬟紫鹃、雪雁，在书中我却是没有读到她们和谁起过任何争执的。（或许想她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寄人篱下，但仔细一想，宝钗不也是寄人篱下吗？）紫鹃、雪雁甚至也很少到哪里去串门。而莺儿则不同，她不仅爱往怡红院跑，莺儿甚至还认了茗烟的娘做干妈。
《红楼梦》第二十回写道，贾环因正月不用上学，他便去薛宝钗处和莺儿等人下围棋赌钱耍，不想贾环输了几次后开始耍赖，莺儿气不过便和贾环吵，（幸好被宝钗拦下）她嘟囔说贾环赖她的钱，比不上宝玉，说宝玉的钱一散，任小丫头一抢，笑笑就罢了。贾环自然比不得了起来宝玉，用贾环的话说：“我拿什么与宝玉比？你们都欺负我是庶出。”
再后来，莺儿在大观园乱折乱掐，还理直气壮道：“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好意思说的。”这且不说，莺儿在大观园乱折乱掐，却栽赃给春燕道：“姑妈，你别信小燕的话。这都是他摘下来的，烦我给他编，我撵他，他不去。”其实，她摘花折柳的时候春燕就告诉她，说她姑妈及众位婆子们管得紧。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很自然想到宝钗扑蝶后偷听墙角，却栽赃给黛玉。只不过宝钗是背后栽赃，莺儿比宝钗更甚，当着面说谎，还脸不红，心不跳。
春燕娘信以为真，只打春燕，春燕赶忙跑，春燕娘赶春燕，不防脚下被青苔滑倒，却引得莺儿笑了，她笑完还赌气将花柳皆掷于河中，看看，这小姐派头，哪里有她主子半分的稳重大方。
其实，我印象里的莺儿一直是乖巧、懂事的，比如她想一个劲地促成金玉良缘。在宝钗看宝玉的玉时，她说宝钗金锁上的字与宝玉的玉上面的字是一对。作为贴身丫鬟，她帮小姐说出心思，替小姐穿针引线，也未尝不可。
还有，在“黄金莺巧结梅花络”，宝玉闲着没事，就跟莺儿闲聊起来，然而正是这个闲聊，极不寻常，引出了非常关键的几段对话。比如：
宝玉道：“宝姐姐也算疼你了。明儿宝姐姐出阁，少不得是你跟去了。”莺儿抿嘴一笑。宝玉笑道：“我常常和袭人说，明儿不知哪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 莺儿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呢，模样儿还在次。”
这段话非常有意思，宝玉别的不说，偏偏聊到了宝钗的终身大事上去了，而且莺儿不但没有阻止，反而顺着宝玉的话要往下说。脂砚斋对宝玉一段话给了六字批语：是有心？是无心？我们也可以思考一下，宝玉跟莺儿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呢？莺儿顺着宝玉的话，要说宝姑娘身上的几样好处，又是何意？
我想，如果宝玉是有心扯到自己身上（众所周知，他的一颗心只在林妹妹那里），他是断不会说“明儿不知哪一个有福的消受你们主子奴才两个呢。”这会，莺儿不知在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马上说她家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
原文这样写：
莺儿笑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又告诉他去。”宝玉笑道：“这个自然的。”正说着，只听外头说道：“怎么这样静悄悄的！”二人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宝钗来了。
品格端方的宝姑娘，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很稳重的，这里怎么也学了凤姐人未到声先闻，这可一点也不像是随分从时，知书达理的宝钗。还有她趁宝玉午睡坐在宝玉旁边为他绣鸳鸯肚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说是三百年的曹公著书的年代，就算放到当今，也是够大胆的，也难怪晴雯当众抱怨宝钗大晚上有事没事跑来坐着。
这里再扯回莺儿把柳枝、花朵抛进河里，气鼓鼓地回去了，宝玉听说了，怕得罪亲戚，命婆子们去道歉，并特别嘱咐不要当着宝钗的面，免得宝钗知道了，莺儿挨训。
面对道歉，莺儿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聪明，反正她笑脸相迎，让座看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其实有点想不通，对于客居在大观园的宝钗，如果宝钗知道了莺儿的操作，该作如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