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饭店

为了工作和生活,我人生马拉松的前半程,去过全区十二个盟市的十一个,去过全区近百个旗县区的四十多个。去的最多的,…

为了工作和生活,我人生马拉松的前半程,去过全区十二个盟市的十一个,去过全区近百个旗县区的四十多个。去的最多的,是巴林右旗的大板镇。
虽然去了这么多地方,但因为年深日久,那些忙碌的身影,匆匆的脚步,快乐的时光,都成了永久的尘封,再也无法打开。留给“五官”的信息,越来越少:眼睛的,已经模糊走样,耳朵的,已经随风翻转,只有嘴巴的,还残留着一股子没齿难忘,还是那样牢固,还经常呼唤我的深层记忆,它陪伴着我,比较着我,掂量着我,越积越高,越陷越深。巴林右旗大板镇的牧民饭店,就是这种永远都不会忘却的深层记忆。
牧民饭店,座落在大板镇汽车站西。是1970年代的建筑,一排“长虫房”。长虫房的后边,是一个马车店式的大院。铁栅栏门的大院里,圈着一群横七竖八站着卧着的牛羊,它们来自赛汗乌拉草原。这些牛羊,最多存活十天半个月。这个牧民饭店的原料,就是这些牛羊,即杀即烹即食,新鲜别致,少有另外的食材。
这个牧民饭店,临着街,一排陈旧的水泥勾缝的红砖瓦房,铁窗户框上的蓝色油漆,已经斑驳,生出铁锈。让人产生足足的怀旧感。如果顾客很在意面子,在意冠冕堂皇,就不可能选择在这里就餐,因为这里实在太简陋陈旧啦!因为标志人类生活的时间小儿,已经是新鲜的2010年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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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实情况却恰恰相反,这个其貌不扬甚至“丑陋”的牧民饭店,却是大板镇最红火的饭店。那些骑着高头大马或者摩托车,进城办事的老牧民,那些赶着牛车挪进城里看病的老额吉,那些开着越野吉普撒欢的牧马小子,只要进城,必到这里吃肉喝酒。
这个饭店,只有东西两个筒子屋,只有三种硬核食品。两个大餐室都摆放着一排排旧式的露着木纹长条桌,每张长条桌前后的坐位,是被无数个屁股磨得油光锃亮的长条板凳。这个牧民饭店,没有单间包房,进门以后,从来也没人主动跟你打招呼,需要你自己来回踅摸寻找。四顾茫然的显眼处,一块挂在墙上的小黑板,则瞬间锁定了我的眼球——炖牛肉:5块一碗,米饭:1块一碗,羊肉馅水饺:12块一斤,草原肉饼:3块一张(馅大皮薄,我吃两张就饱了)。看完以后,你还要踅摸寻找服务员。服务员(跑堂的)是一位敦实的蒙古族姑娘,她匆匆忙忙,此时过来搭照我,她的汉语很生硬,一连三个问号:“吃炖牛肉米饭?吃羊肉水饺?吃肉饼?”我说,“一碗炖牛肉,一碗米饭。”,还没等我说完,牧民姑娘已经在一叠纸上写上“85”两个字,它把“85”撕下来,交给我,“西屋等——”。她边说“西屋等”,边收款。
后来,我去的多了才知道,牧民饭店不设专门收款结账人员。
我每次去大板,必到牧民饭店吃两次。即便会议招待,我也要溜出去,到牧民饭店过过吃瘾,享享口福。
这次来,我又点了一碗炖牛肉,一碗米饭。我坐在长条凳上,边吸烟边等,没等一支烟抽透,她便喊着“108”,朝我而来,把那已经属于我的,冒尖的一大碗牛肉和米饭端到我坐位的长条桌上。而后,迅速转身走掉,忙着收拾碗筷和空酒瓶去了。
我一看,这个碗够大,1970年代蓝边撇口大碗,大碗里全是牛肉,连个菜沫也没有,清清的汤汁上,泛着两粒山花椒。我一吃,味道独特,牙齿很享受,舌头很滋润,觉得这种炖牛肉非常特别,纯粹草原、鲜嫩无比。毫不夸张地说,在其它地方从没吃到过。
牧民饭店,门眉的顶端,钉着一块斗方大小的白茬杨木牌子,这个牌子已经变色发黑,上面的“牧民饭店”四个字,不是书法,而是一位会用毛笔,并没刻意练过字的人,写的“大字报”体。这个饭店与周边的环境极不协调,与改革开放的时代感也不搭边。它还沉迷于前世,并未醒来。从它这儿,你可以看的到,风吹日晒雨淋的过往、沧海桑田之变迁。这是大板城的自然而然、天人合一,也是唯一没有什么语言界别之外的人间烟火。
巴林右旗大板城,因巴林石而扬名天下,而我最向往的,则是那个馥郁芬芳、当仁不让、个性平淡、实惠“丑陋”的牧民饭店。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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