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地

我们家分到了东南湖大块地,当时让庄上很多人眼红,大家都说我们家分到了二框地的“肉疙瘩”,我懵懵懂懂,刚嫁过去两…

我们家分到了东南湖大块地,当时让庄上很多人眼红,大家都说我们家分到了二框地的“肉疙瘩”,我懵懵懂懂,刚嫁过去两年多,对于庄上的一二三框地,究竟哪里好,并不知道,而且在我们家分到那块地之前,我都不知道那里有我们庄上的地,那时我们家只有孩子爸爸一个人的五亩地,而且在村庄的后面,离家又近,端着碗就能去地里看看有没有谁家的鸡鸭啄实我们家的麦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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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湖大块地是生产队的二等地,一人一亩半,我们家那时候加上孩子奶奶一家共七个半人地(半个人的地是我孩子爸爸的奶奶的,老人两个儿子临着吃的,所以她的地两个儿子家各一半)。记得当时分了十一亩多一点,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一块地,孩子爸第一次带我去认地边,让我在地边的最北头等着,他顺着地头往南走,告诉我南面的地边在哪,一直走了好远,再加上180米的地节长度,我吓的要死,这要是弄这地里锄草,北边还没锄完,南边不是又荒了吗?事实证明我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在此后的数十年里,我的确在这块地里吃尽了苦头。庄稼活出来,没日没夜地干,也干不利索,一进入那块地,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的,总是干到南边荒了北边,干到北边荒了南边。

 

那块地是黑土地,土质好,大家都说长庄稼,特别是种花生最好,连我父亲也这么说。于是分到手的第二年,庄上分到那一框地的五六家人商量集中种植春花生,用薄膜覆盖,结果家家户户的劳动力都出动,所有拖拉机都开出来,男劳力开拖拉机撒化肥,盖土,妇女老人丢花生种拉薄膜。采用全流水线作业,两天的时间,那整个一丈子上百亩地的春花生全部播种完毕,从那以后,我就在心里隐隐约约疑惑,如果78年不分责任制,一直大集体,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好。那件事是直到现在给我印象最好的一件事。

 

不久花生陆陆续续出苗了,大家又都集中到那里透花生苗,十来亩地的花生苗要一棵一棵的透出来,我也不知道干了多久,反正天天起来就去东南湖,吃过饭就去东南湖,连我父亲去我家,家里门锁着,都知道直接去东南湖找。花生开完花下针的时候不能除草也不能薅草,再赶上汛期发水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荒,我看着那草渐渐长过了花生秧,手痒地很,就偷偷去薅草,孩子爸爸要是看到,就会和我急,说我闲的没事干,出力不讨好。想想也是这个理,但是不由人。可是后来被我偷偷薅掉草的花生却明显产量高过没薅草的。可见肥料和人一样,精力用在谁的身上多,就会在谁的身上体现出成效。

 

春花生进入农历八月就可以收了,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地里搭帐篷,就地按场这件事不得不说。地块太大了,花生用步犁翻出来以后,光是抖土就不是一个小工程,我也不记得干了多久,中午太阳晒的睁不开眼,再加上汗流到眼睛里,辣的都想哭,抱着花生秧,看着上面白生生的花生,也不觉得兴奋了,只想睡觉,有时想能下两天雨可好,就可以歇歇了,但是有这个念头就是犯罪,因为下雨如果遇上连阴天,好不容易晒的半干的花生两三天就开始起热,再接着就是长霉斑,直接导致卖不到好价钱。所以累死都不能让天下雨,每天关注天气预报,要是看到有雨,心里都急得恨不得饭都不吃,觉都不睡,只想连天加夜地干完。终于花生还没完全收回家,人就陆陆续续被花生干倒了,我的腿和膝盖落下了病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年种花生种的,干到最后,说在地里跪着干爬着干,丝毫不为过。现在想想真是一场梦,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是绝对不会意气用事一次性种那么多的花生的。

 

后来就开始种黄豆,第一年种黄豆没有经验,种的太稠了,再加上不知怎么回事,豆子做角不久就开始生黄病,慢慢的不等成熟就开始陆续死,后来听说是生地火,我到现在也没明白啥叫生地火,孩子爸爸上过两年职高,学农业科技的,好像很懂行的样子,就遥控我去买磷酸二氢钾叶面喷施,结果一直喷到黄豆死,也没喷过来。结果豆秸收的不少,黄豆收的不多。下乡收黄豆的小贩从我家门口经过,看到门口垛了那么大的一垛子豆秸,都要格外多喊几声,但是很遗憾,我们最终没能成为他们的大客户。

 

黄豆不行,花生太累,后来改种玉米,种玉米的时候,除草剂已经在农田里大面积使用了,省劲多了,种好打一遍封闭药,基本玉米五六个叶之前不要动锄,等几场雨之后药效过了开始长草,玉米苗已经长起来了,那草无论怎么努力,也长不过玉米苗,这时候就可以不紧不忙地干。孩子爸比别人更在行一点,总是说,让它使劲长,我看还能超过玉米去,他的政策就是任其发展,草长不过玉米苗,自然就气死了。可是后来的事实是,草很顽强,被盖在玉米下面,见不到光,哪怕再营养不良都没被气死,而且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结籽繁殖,到了第二年的时候,终于草势盖过了玉米。

 

那年发大水,玉米种下去之后,刚刚两三个叶,汛期就来了,正是玉米苗最不禁淹的时候,于是第一轮玉米苗全军覆没。接着种第二轮,又是两三个叶的时候,第二场大水又来了,结果又是所剩无几,再想种玉米已经过了节气,只好种了小粮,芝麻绿豆一类。几次三番下来,地里去年落下的草种全部发芽了,而绿豆芝麻和杂草是一个种类的,除草剂不能用,接下来的天气是三天一场两天一场的下,整整下了两个月,等到不下的时候,也立秋了,收绿豆的时候,都要在草丛里找才行。所以那一年几乎是东南湖地完全荒芜的一年。后来我经常拿这件事去教育孩子爸爸,之前偷的懒,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关于东南湖地的故事还有很多,我曾经有一次下午一点多去玉米地薅草,差点热死了,加上湖里没有人又很害怕,就一边薅草一边哭,不敢大声,可能哭的声音不好听,结果刚好隔壁家一个姥爷去看庄稼,以为是鬼,在地头大声喊,我听到有人说话,也懂了这个长辈的声音,壮胆才敢出来。后来就听这个姥爷给我绘声绘色地讲这里曾经是乱坟岗,早些年经常闹鬼的事。吓得我从那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去干活。

 

也就是那一年的秋天,玉米收完之后,我和孩子爸爸我们两个一起去清理玉米秸秆,天是亮了,但是因为雾大,能见度很差。孩子爸把拖拉机停下不久,我们就听到东边那一节地里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很热闹,有说有笑的,但听不清楚说的啥,当时想肯定也是和我们一样,清理玉米秸秆的,孩子爸爸还说,这得有多少活能够这么大一家人干的,我接着说,吃饭嫌人多,干活嫌人少。十来分钟以后太阳出来了,雾也散了,天大亮了,想起看看刚刚东边是谁家干活的那么多人,结果一个人都没有了,那地里的玉米秸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霜,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我们面面相觑,都没说话,接着孩子爸爸把拖拉机打起火,对我挥挥手让我上车,然后一溜烟地开着拖拉机从地的另一头回家了。

 

家里还有一块地,五亩左右,是一等地,也就是家里分到的最好的地,在庄西头,我们都叫它西湖地,我都是趁着在东南湖干活中午回家做饭的空,去看看,如果把这两块地看成是我的两个孩子,那么东南湖地是亲生的,西湖地是领养的。西湖地因为是高地,所以都是种一些对肥力要求比较大的。比如有一年就种了一半的朝天椒。朝天椒红的时候,也是一天到晚钉在在那块地里,腰酸腿疼,还不能停歇,一是不摘怕下雨,被雨击坏了,二呢下来的越早,价钱越好,一天一个价,所以丝毫不敢怠慢。怀孕我女儿时胎位不正,医生就说是我那时候长期保持一个姿势造成的后果。

 

不种地有十几年了,从我2010年孩子上大学离开家之后,我紧跟着去了上海,才从土地上彻底脱了岗。无论过去了多少年,无论我与那片土地还有没有缘分,但是那段记忆永远都在,谁也带不走,谁也否定不了我曾在那里付出的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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