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

四叔回来时已经十九岁,一门心思想当兵。1984年初,国家又正式发布招兵通告,各个村镇的招兵工作相继开展。我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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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回来时已经十九岁,一门心思想当兵。1984年初,国家又正式发布招兵通告,各个村镇的招兵工作相继开展。我爸的同学在公社武装部上班,提前打了招呼托了关系。远支的一个叔伯姑父也没少使劲,人家当时有钱,帮着送钱找人。
四叔想当森林武警,顺便练两手功夫。但只有一个指标,领兵的军官和另一个参军的人是亲戚,指名要他。到了赤峰,参军人员换上衣服,人家换的是大头鞋,帽子和其他人也不一样。四叔一看森林武警当不成了,开始后悔,不去还不行,被拉到了位于河北的部队驻地。
新兵三个月训练非常辛苦,四叔得了胃病,天天返酸水。部队吃棒子面发糕和棒子面面条,一个连三四十人,大伙房不常开,平时把面条子一热,用水一泡就吃。四叔抽烟抽得厉害,家里邮去二三十块钱,加上七块钱一个月的津贴费,根本不够花。第一个回来的是本镇王营子村的一个人,当地写了申请,说他爹是老八路,年龄大了,需要儿子回来照顾。他一回来,四叔心里像长了草,老惦记着回来。回不来怎么办,过一阵机会来了。
有一天,全连开大会,连长提起大金路车子,一种骑起来很得劲的自行车。四叔随口插了一句话,说赤峰大金路的车子多得是。连长听见挺当回事,说你给家里写信问问具体什么情况。四叔给我爸写信,让上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大金路车子,我爸回信说有。
连长说,他老家山东有红旗牌的自行车,可以和大金路车子换,这样都赚点钱。四叔一拍胸脯说太费事,直接给连长买一个得了,需要请几天探亲假。连长帮忙写了申请,四叔回到家。当时大金路车子一百二三十块钱,还挺贵,山东也生产,但是当地禁销,于是给连长老家邮了一辆大金路车子。按规定,回乡探亲不归队会被抓起来,四叔又回到连队。
1984年,正赶上新中国成立三十五周年大阅兵。四叔跟连长说想去参加阅兵,连长报了上去。四叔差半公分,不够正式检阅条件,但也跟着训,正式检阅时有缺额就顶上,没缺额拉倒。训练相当累,将近两个来月贴在墙根,晌午也不让睡觉,天天练正步,一个脚就那么直挺挺地抬着。
四叔受不了这份罪,跟连长说能不能上菜园子看菜。那个时候各连都有菜园子,连长说那得请示请示。晚上连长和指导员商量,说让他去吧。平时出入大院要有通行证,看菜的兵不用通行证,可以随意出入大院。打这之后没人管了,战友经常上菜园子找四叔玩。
有一天,指导员修厕所,钻到了下面,四叔在旁边坐着,边抽烟边和战友聊天。厕所垒得技术不过硬,忽然间两边蓬松的砖和土往一块挤,眼看要把指导员埋在底下。四叔也不知道哪来的劲,俩腿一岔,一把揪着指导员脖领子拎了上来。指导员的脊背沾满血,四叔赶紧背起来往外跑。
指导员很有背景,岳父是四叔所在师的副师长,上甘岭下来的功臣,平时常和部队官兵忆苦思甜,媳妇是师医院的护士长。四叔背着指导员到了师医院,一进门就吆喝说快救人,人砸坏了。正好指导员的媳妇出来,赶紧招呼医生抢救。实际没砸坏,掀开他的军装,脊梁骨磨没皮,血淋淋一片。过一会看没什么事,四叔回到连队。
晚上,指导员的岳父和师长等部队领导到了四叔所在连部。师长下连部,真是好大的动静,开着小车前呼后拥一群人,当时就吆喝说今天救人的新兵是谁。把四叔叫到连部,详细询问了一番,送了一堆葡萄和梨。打那以后,整个连队对四叔另眼相看,指导员也是处处照顾。
四叔当时就想回家,觉得在部队挣钱少约束多,不如去外面闯荡。过了一段时间,四叔试探着跟指导员说,爸妈岁数大了,想回家伺候老人。指导员说在这干吧,等炊事班班长转了业,你上炊事班当班长,再过几年转个志愿兵,你的文化不错,肯定没问题。劝说半天也没用,四叔还是不想干,一想年头太长,好几年才能转志愿兵,遥遥无期看不见现实利益。
后来赶上一个机会,军民共建文明村,部队办军地两用人才学习班,让快退伍的老兵去学习,回家有一技之长。四叔跟指导员说,想跟着老兵到军地两用学习班学习。指导员说你真想回去?四叔说真想回去。指导员安排四叔学了半年修表,发了一个证和一套工具。后来拿回家,连证带工具慢慢都丢了,也没干成。
老兵到了转业的时间,四叔天天找指导员。指导员一看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不到转业年限,只好托岳父搞到一张转业证。四叔拿着转业证上了火车,团长和政委追到火车站,说有一个才当一年半的兵要转业,必须抓回去。指导员正好在旁边,拿出他岳父批下的手续,团长和政委当即放行。就这样,四叔结束了一年半的军旅生涯,回到家乡。

关于作者: 加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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